“长丰,挑几个人带着本宫的腰牌送温大娘子回府。”
两院岔路口,葛生提了好几盏灯站在门口张望,看到顾明朝他们高兴地咧开嘴,一板一眼地行礼,起身后说道:“六娘子让小人提着灯等候各位贵人。”
“还是静兰细心。”温大娘子欣慰地说着。
长丰接过两盏灯,又挑了六个羽林军让他们护送温大娘子回府,温大娘子连连道谢,时于归站在原地,笑着点点头,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这才收回视线,示意长丰等人后退,自己和顾明朝走在最前方,哪怕如今光线亮了许多,她依旧把手搭在顾明朝的手臂上。
薄薄春衫下能感受到一点温热复有弹性的肌肉,时于归满意地捏了捏。
“静兰的东西是香姨娘给你的。”时于归用得是肯定的语句,可见一开始就对顾明朝手中的庚帖和生辰八字来源产生怀疑,再加上香姨娘来的时机和之后的装腔作势更是认定了她的想法。
顾明朝点了点头。这事是瞒不过时于归的,她送自己回府,自然对他的行程了若指掌。
“和你关系倒好。”时于归明明知道事实,但见他痛快承认的模样,又不高兴地哼了哼。
“不过是答应她一个条件而已,公主莫恼。”顾明朝心中一片柔软,借着朦胧的灯光打量着一旁的时于归,她有些不高兴又端着公主的矜持,小脸绷得紧紧的。
时于归皱皱鼻子,一板一眼地说着:“我和她恼什么,我是这种人吗?哼,你答应她什么了?”后面这句话说得便极为警惕了。要是顾明朝答应了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她保证,现在经过的这汪池水中马上就有顾明朝的身影在扑腾了。
“以后助她一臂之力,稳固位置而已,顺便留她和侯爷一条性命。”顾明朝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的力量,憋着笑说着。时于归面上是漠不关心的模样,耳朵却是听话地竖起来,这模样当真是机灵可爱。
时于归心中松下一口气,哼哼了几声,随即又皱眉问道:“这个香姨娘可比芳姬聪明些,吊死在顾闻岳这颗歪脖子树上做什么?”她嘲讽起顾闻岳可不顾及一旁的儿子,还好顾明朝对他这个名义上的爹早已失望透顶,闻言也不恼。
“世道艰难,香姨娘出身穷苦,又手无缚鸡之力,留在侯府是她自己的选择。”香姨娘因为貌美,被人贩子拐卖,也因为美貌被转手了好几次,侯府是她最后的地方。
顾闻岳虽然好色昏庸,但对女人都还是不错的,不打不骂,尤其是自己的妾侍一向视若珠宝,香姨娘也许正是看中这个,何况,顾闻岳身边与其留个和他同样拎不清的芳姬,不如换成机智懂眼色识时务的香姨娘。
时于归点点头,不过又用力捏着他的手臂,又酸溜溜地说道:“你倒是体贴。”
顾明朝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感觉生死难题都没这么复杂,只好敛下眉不说话。
“你可别忘了。”时于归见他不说话,又哼哼了几句,一本正经地说道:“点水之恩,可得以身相许。”
第68章 于归上山
时于归大闹顾府的事情, 最终一个字都没传出去,不仅顾府没有漏出丝毫风声,连海家平白丢了一大堆聘礼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毕竟大晚上公主麾下羽林军直接扣押了海家家主的事情导致海家几位实权人个个人心惶惶。
公主连安平县主都敢拉下马,更别说一直靠联姻才能勉强在长安城中立足下去的海家, 还不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过长安城中倒开始流传千秋公主更偏爱顾静兰的消息, 有人看到公主深夜入顾府, 日上三竿还未离开,两人同塌而眠, 深夜谈心,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 活像站在两人后面亲眼所见。
不过谣言正中心的千秋公主赖床了!
日上三竿还没起床, 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众人束手无策, 还是长丰不知从哪里把立春找来, 立春亲自进屋才把时于归唤醒。
时于归睡眼朦胧被人拉扯起来, 任由立春带着小丫鬟给她穿衣梳头。立春昨夜在隔壁等了一宿没见公主回来, 还以为顾闻岳胆大包天竟敢扣押公主,正打算带人硬闯顾府,还好长丰的人来得及时, 说是公主在顾静兰屋里睡下了。
“公主昨日夜不归宿也就罢了,怎么还在客人家睡到这时。”立春一边利索地给她挽着头发,一边苦口婆心着。
时于归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被这样摆弄着都还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上了桌子,喝了一口参茶,这才皱着脸清醒过来。
“这是六娘子早上为您做的, 都是您爱吃的。”立春见她清醒了,开始着手为她布菜,时于归咬着胡饼,胡饼面脆油香,表面闪着一层胡麻,烤至金黄,泛着点微微的油感,只咬了一口,时于归便满意地迷着眼。
她手边的馎饦盛在青白色陶瓷碗中,浓汤上漂浮着略大于拇指盖的面片,其中被切成丝的鸡肉和羊肉在浓稠的汤面中沉浮,鸡蛋打散隐约可见一点蛋黄的痕迹,汤中加了点姜丝去了腥味,闻上去只有蛋黄的香味和肉的味道,格外鲜美。
“静兰手艺真好。”时于归吃得异常满足,原本空荡荡的胃被填充得满满当当。她胃口极好,不一会儿就吃了两大张胡饼和一大碗馎饦,若干小煎饼,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
“公主你醒了?”顾静兰端着一碗色泽艳丽的酪樱桃入内,鲜红饱满的樱桃上浇着凝冻状乳白色奶酪,底部是一层厚厚的琥珀色的冰蔗浆,三色相交,口感香甜。
她一入内就看到桌上的早食被扫荡一空,只剩下零星的几块糕点盛在那边,脸上笑意加深,任何人看到自己做的东西被吃完都会开心。
她从芍药手中端下酪樱桃,眨眨眼兴致勃勃地说着:“我都跟哥哥说不用再去雀大街上朱大娘家买梅花糕,他不听非要去买,还说怕公主吃不惯咸口的东西。”
原本根本没打算吃梅花糕打算的时于归,把视线移到那盘被远远放置一旁的糕点上。
民间的糕点自然是比不上宫内御厨的形状精美,那盘糕点边缘甚至能看到中心三点红酥晕开的痕迹。这般品相放在以前是万万不能端到时于归面前的,但她今日却是越看越好看,连边角抹不平的细碎酥痕都觉得巧夺天工。
“本来打算吃的,谁知道前面的东西就把我吃饱了,哪里吃得到后面的。”时于归接过顾静兰手中的酪樱桃有一颗没一颗的捻进嘴里,眼睛还是一直时不时扫向桌角的那盘孤零零的梅花糕。
“早就听闻朱大娘家的梅花糕,想必顾侍郎花了不少时间吧。”时于归假装无意地问道。
顾静兰捂着嘴笑道:“可不是,葛生说哥哥寅时就起床了。”
时于归眯了眯眼,嘴角露出笑来,对着顾静兰说道:“这梅花糕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承蒙顾侍郎才吃得上,可不能浪费,立春,打包一下,等会吃。”
顾静兰没想到时于归要把糕点打包走,惊讶地说道:“这糕点都凉了,不如我让侍女再去买一份。”
时于归挥了挥手,高兴地说着:“不用,我觉得挺好。”
芍药急忙拿来食盒,立春手脚麻利地装上,时于归吃完最后一颗樱桃,脸上的神情是难以言喻的高兴。芍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时于归,很快便低下头,沉默地站在顾静兰身旁。
“对了,你今日要上径山寺。”
径山寺自从受了了贪牵连,护国寺牌子被摘,径山寺闭门清修不接客。了凡临危受命成为新一届主持,很多僧人都耐不住别人的目光纷纷自请下山。
如今的径山寺只剩下十来个僧人,因为每年朝廷给的供奉取消了,径山寺只能靠种田维持生计,但人力有限,且山下的人对径山寺有偏见,他们的日子过得格外清贫。
本来他们也不会接受顾静兰的银子,只是半个月前,原本应该已经和母亲团聚的一一,又被发现出现在径山寺门口,哭得声若游丝,面色发紫,正在扫地的了缘一时心软还是抱了进来。
顾静兰本照顾了缘多日,想着当初腼腆的孩子现在沉默寡言,心中疼惜,隔三差五便上山,这件事也是无意得知,这才起了念头,以照顾一一的名义照拂一众僧人。
“一一已经大了许多,衣服都不合身了,这几日做了几件衣服打算今日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