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站在一旁,皱眉呵斥道:“高侧妃既知失礼,为何还要冒冒失失?”
高侧妃红着鼻尖,水汪汪的眼睛更显得楚楚可怜,她抚摸着肚子,辛苦又甜蜜地说着:“妾的月份大了,大夫叫我去多动动,无意间便走到这里了。”
时于归心中冷笑,正室一般住在东苑,而妾侍则是住在隔了一个花园的西苑,就算高侧妃再受宠也越不过去这个礼制。高侧妃就算再多走动,怎么会好端端走到正室坐在院落的边缘,想来是听说公主来了,不安于室这才在这里等时于归。
这种小心思□□裸,在场的人心中都格外灵清,立春脸上神情不悦,时于归饶有兴趣地看着高侧妃。
“那便多走走吧。今日乃是荣王妃大喜之日,沾沾喜气也好。”时于归眼角瞟到一个熟悉的样子,看向立夏,立夏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这话便到了嘴边淡淡说出,虽然脸上带笑,但语气冷淡,不过手却是拍了拍高侧妃的手背。
高侧妃一时受宠若惊,拿不准时于归的意思,只是听着这话脸上笑意也真切了不少。
这一胎她看了不少人都说是男孩,今日借公主金言更是□□不离十了。
时于归回前院的路上,正好与王守仁相遇,王守仁一身紫色圆领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红光满面,被众人簇拥着向前走着。两拨人在花园内不经意地遇见。
“公主殿下。”众人行礼请安。
时于归微微颔首,淡笑道:“都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太尉应了此话,当真是神采奕奕。”
王守仁抚着胡子,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连连拱手说道:“不敢不敢,此事乃是为皇家开枝散叶之大事,与王某而言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之情。”这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毕竟荣王殿下可不是王家人而是皇家人,再如何喜得贵子,受益的都是皇家。
“公主可是要走?”王守仁见她从后院而来,温和问着。
时于归点点头:“本宫已经看过了荣王妃,也看了小世子,是时候回去了。”
“那老夫送送公主。”王守仁连忙说道。
于是众人又簇拥着公主向着前院走去,千秋公主和王守仁虚以蛇尾地应付说这几句。无聊间,时于归看到一旁有人手中拿着一根红绳子,最顶上打上一结,模样极为熟悉,不由问道:“这是什么,花样真是稀奇。”
被公主点到的人受宠若惊地说道:“禀公主,这叫千结绳,是江南那边为新生儿准备的红绳,每年生辰都由长辈打上一结,寓意平安,在江南尤其是丰州到台州一代极为流行,千结绳乃是台州的叫法。”
时于归收回视线,随意点了点头:“倒是稀奇。”
“公主可以在那里看过这些小玩意?”王守仁和蔼地笑问着。
时于归笑容不变说着:“这个结法与长安城内流行的完全不同,心中好奇而已,再者太子哥哥大婚在即,想必嫡长子也不远,本宫今日问问,若是好,便着人去准备,哥哥的孩子自然值得上大英最好的东西,您说对不对,王太尉。”
众人气氛徒然一僵,尤其是拿着红绳的官吏,脸上的笑意都绷不住了,露出要哭不哭的模样,王守仁倒是依旧保持着笑脸,点点头,应了下来:“自然如此。”
时于归笑着点点头,站在大门不远处的影壁前,点头说道:“就到这里吧,今日王太尉大喜,还是去见见外孙吧。”
王守仁面不改色地站定,行礼恭送时于归。
时于归上了马车,长丰拱卫一旁,浩浩荡荡的公主车辇消失在明昭街街头。
“小夏脖颈处的可是这个绳子。”她问着立春,立春曾经给小夏洗过澡,自然也接触过这个。
立春犹豫片刻后点点头:“有些相似,但是结绳手法是一致的,今日这个是台州的手法,也许小夏那个是丰州的,虽然流传甚广,但是细微处略有不同也属正常。”
时于归抱着手炉,整个人缩在兔毛绒中,神情懒懒地说着:“让人去查这个千结绳,顺便把胡/春/华的所有资料都送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明白这个胡的配角的名字到底怎么回事,一直被屏蔽!!!
第188章 档案失踪
胡/春/华的档案垒起来可不少, 他出任仓口县县令有十年之久,一直不曾升迁,兢兢业业在沧口县修路铺桥,降低粮税, 年年吏部考核为优, 直到去年吏部空出名额, 才被召回长安,谁知途经长江时不幸遇上水龙, 船只倾覆,尸骨无存。
吏部对他的档案资料都是在任时政绩考核资料, 对自身的评述很少。因为天元三年进士实在太多了, 考核的人不厌其烦,往往几笔带过,极为简略。
时于归翻到那一栏考官评述中, 写评价的官员竟然是如今的刑部尚书盛潜, 盛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说话素来犀利。
——文治武逊, 忠厚有余,机敏不足,不堪重用。
这并不算好话, 时于归想,盛潜就差赤/裸裸地直接写上胡/春/华此人资质愚钝的事情。
可出乎意料的是,胡/春/华作为文官这十年来在仓口县的表现却是大大推翻了盛潜的评价, 而且他不会武功也很正常,之前照她自己说的,那日追踪玄铁石差点被发现了多亏了张武出现,这才救了他一命, 此后两人种种也大都是胡/春/华的一面之词,并没有可信的佐证。
时于归合上本子,眉心蹙起,她心底不自觉冒出奇怪的想法,那想法太过微弱,她想了半天依旧没有头绪。
“公主,夜深了,不如先去休息。”立春上前轻声说道。她小心上前,把随意扔在一旁的档案轻手轻脚捡起来,第一本的首页便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男子。
夜幕早早落了下来,时于归自宫门落钥之时便开始翻开胡/春/华的档案,一叠厚厚的档案被时于归仔细地全部翻看一遍。寝殿内烛火通明,火盆早早烧起,热意弥漫,印得公主的脸颊红扑扑的。
“还早。”时于归看了眼沙漏,笑说着,“你来,坐下,与我说说你觉得老瞎子如何?”
立春接触老瞎子并不多,几次接触都是借着小夏的名义。
她第一印象中的老瞎子就是满脸伤疤,乍一看极为可怕,再细一点也想不出什么来,于是便直截了当说道:“从外貌说起,胡/春/华脸上伤疤纵横交错,格外狰狞,看不出册子上清秀的容貌,想来是受了不少苦,从心性来讲,能隐忍至今不可谓不坚韧,死里逃生,最后捅出杨家之事,城府之深,令人害怕,但他对小夏却是格外疼爱,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出小夏,可见性格矛盾之处。”
立春停顿片刻,最后总结道:“我看不透他,听公主和顾侍郎之前所言,他本是极有才干的人,觉得略略有些可惜,寒门出贵子,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却不得不自损经脉,令人不平。”
时于归点点头,立春执掌千秋殿十五年,看人极准,基本上把胡/春/华目前暴露在他们眼前的事情全部都归纳起来。
“公主,不如明日去找顾侍郎商议,您今日起得早,冬日夜寒,早早歇下才为好。”立春用簪子挑了挑灯芯,原本暗了下去的灯光瞬间亮了起来。
“你觉得小夏和他长得像吗?”时于归想起几日前去径山寺看到的玉佩,这明明是胡/春/华的玉佩,可小夏信誓旦旦说玉佩是他的,说是老乞丐捡到她的时候就有的,加上小夏身上结法奇怪的红绳,时于归当日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今夜也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立春摇了摇头,小夏还小轮廓还未张开,胡/春/华五官被毁,根本看不出什么,不过立春见胡/春/华如此维护小夏也以为两人有什么关系,便曾经细细比较打量过两人。
“不太相似,小夏眼睛又圆又大,胡/春/华的眼睛长而狭窄,不过两人脸型轮廓倒是有些相似。”立春谨慎说着。
万一小夏像母亲也说不定。
时于归点点头,把书随意放在案桌前,立春见状准备扶着她去更衣洗漱,时于归的视线突然一转,无意间看到盛潜对他的评价,脚步一顿,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抓住了什么。
“去!把张武的档案给我调来。”时于归微扬声音激动说道。
——胡/春/华明明不会武,一介文人如何能躲避杨家追杀,当日他入刑部救小夏差点躲过顾明朝,可见武功并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