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明亮的夜色中,古言玉跟在秦荀殷的身后,沿着长廊往秋兰院走:“年底了,大家都想过个好年,西北只怕不会太过太平吧?”
秦荀殷点了点头:“会有三五人结队到边防抢夺百姓的物资,不过是些不起眼的小打小闹,每年都有,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对啊,很多人都还在为如何活下去而奔命,不像他们,每日锦衣玉食,还总爱勾心斗角,耍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暗小心思。
古言玉苦笑。
秦荀殷回头,就看到古言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猜测她是有感而发,便道:“上天本就不是绝对公平的,有些人生来富贵,有些人却从未吃饱,我们能做的只是努力改变我们自身所处的相对劣势的环境,其他的能帮则帮,不能帮也不能勉强自己。”
秦荀殷这是在开导自己?
他在西北多年,那种为了生存而不得不拼命的事情只怕早就司空见惯了吧,所以才能有这样的感慨,她不想拂了秦荀殷的好意,笑了笑道:“侯爷说得是。”
说得是,也没见你真的笑逐颜开。
古言玉真的是个非常心软的姑娘,秦荀殷决定以后都不跟她说这些会令人忍不住唏嘘的事情了,免得影响她愉快的心情。
回到秋兰院,洗漱后古言玉还没有多少睡意,躺在床上的大迎枕上看书,随口和秦荀殷提起她爹的婚事来:“今天祖母派人过来跟我说,爹的婚事定在了正月二十。”
秦荀殷挑了挑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古家那本经也
是复杂得很,他道:“正月二十会不会太赶了些?”
“我们的婚事不也很赶吗?结果还不是样样都安排得十分齐全,”古言玉小声咕哝道,“放心吧,时间虽然有点赶,但是都能安排得好好的,蒋姨是祖母看了又看的,祖母不想再多生什么枝节,就像早点将她娶进门,毕竟,我爹还算年轻的。”
古宏四十有余,的确还称不上老。
他笑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接跟我说。”
古言玉微微地笑:“会的。”
她打了个哈欠,忽然有了些倦意,关了灯准备睡觉了,却忽然被人揽进怀里,一片阴影覆盖上来,古言玉睁大了眼睛望着秦荀殷,秦荀殷俊美的轮廓露出一个些微的笑容,然后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秦荀殷含笑的声音在耳侧想起:“还早呢,等会儿再睡。”
古言玉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没有,她觉得身上热热的,意识逐渐涣散,不自觉地沉浸在起起伏伏的状态了,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去给太夫人问安的时候,古言玉就带上了自己给太夫人做的三件套,太夫人满脸喜悦,看得出来十分喜欢,
说要把鞋子留着,等腊月二十去给卫太夫人祝寿的时候穿,又让姚惠清赶忙帮她换了戴在头上的抹额,她现在就要戴古言玉做的抹额。
古言玉见太夫人喜欢得紧,自己也很高兴。
三夫人和五夫人刚巧过来,三夫人眼睛尖,一眼就看到太夫人今天换了一条崭新的抹额,笑着凑趣道:“母亲头上这抹额看着真不错,针线房刚做好的?”
太夫人笑道:“你们二嫂给我做的。”
“二嫂的针线的确是好的,母亲戴着这条抹额,看着都精神了很多?”五夫人应和道。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说着又对着摆在雕红漆梨花木小几上的铜镜看了看,眼里的笑容更是满意了几分。
三夫人却暗暗撇了撇嘴,五夫人心里忽然觉得失落。
太夫人对这两个儿媳变化的心思毫无所觉,吩咐紫鸢摆饭,古言玉就扶着太夫人往东次间走,太夫人吩咐古言玉:“等会儿再派个人去罗府看看,看他们都收拾好没有?”
“下午吧,等吃了午膳,我亲自去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的,顺便去给罗老夫人问安,”古言玉道,“母亲觉得呢?”
“这样当然更好,第一次登门,总不好空着手,再准备些礼品带过去,”太夫人呵呵笑道,“以后两家常来常往的
,你这样多走动,当然是最好的。”
古言玉微微地笑。
几人用了早膳,拥促着太夫人到西次间喝茶,路过堂屋的时候,五夫人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在外面很着急、一副想上前又不敢向前的样子。
五夫人心头一跳,等到了西次间,她借口有事要忙给太夫人行了礼,就匆匆出了寿康院,三夫人见五夫人神态不对,心头痒痒得很,也借口有事紧跟着五夫人离开了。
古言玉觉得奇怪,隐隐觉得有事发生。
五夫人走到寿康院的大门,丫鬟凑上来小声说道:“夫人,出事了。”
五夫人脸色沉沉:“什么事?”
“彩虹断气了,”丫鬟一脸的忧心忡忡,似乎害怕得很,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她道:“就在夫人和太夫人用早膳的时候。”
五夫人脚步一顿,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丫鬟。
丫鬟一脸的欲哭无泪:“现在院子里乱成了一团,彩虹还在屋里的床上躺着,等着夫人回去主持大局。”
五夫人双腿一软,身体不由地晃了晃,被追上来的三夫人扶了一把,五夫人抬头,迎上三夫人含笑的脸:“五弟妹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五夫人恍然惊醒,立刻站稳了身子,勉强地笑了笑道:“没事,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多谢三嫂。”
“小事,客气什么,”三夫人笑盈盈道,“身体最重要,没有睡好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做事。”
五夫人一惊,总觉得三夫人这句话意有所指,脸上的笑容就变得越发勉强起来,她道:“三嫂说得是,我回去后就好好休息,那我先走一步。”
第一百章 又吵架啦
又吵架啦
三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走远,继而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所取代,她伸手招呼身边的丫鬟:“快,快去打听打听,五夫人院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丫鬟应声而去。
西次间里,太夫人也在吩咐姚惠清:“派人去问问,老五媳妇到底怎么回事。”
姚惠清派去的人很快回来禀道:“彩虹没了。”
太夫人大惊,古言玉也十分意外:“彩虹小产后不是躺在床上好生休养的吗?大夫也看过的,怎么突然间就没了?”
姚惠清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女子生产本就是危险的事情,彩虹年纪小,孩子没有保住也不稀奇,小产后虽然好生养着,但是这身体谁能说得准,说是突然大出血,很快就没了。”
古言玉有点懵。
她忽然想起彩虹那日被五夫人带到太夫人面前来时满面娇羞的样子,当时那个姑
娘分明还是十分明艳的,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对生活充满了向往。
这才过去多久,竟然就这么没了。
她不由地长长地吁了口气,不想让太夫人太过唏嘘,对太夫人道:“大约是她天生福薄吧,母亲别想太多了,这件事五弟妹自然会处理好的。”
太夫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三夫人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家里死了人,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五夫人十分清楚这点,所以并没有让院子里的人守口如瓶,三夫人自然一打听就知道了。
“死了?”坐在屋里喝茶的三夫人险些被自己的茶水给呛到,见回禀的丫鬟点头,她扯了扯嘴角,冷冷地笑了笑:“流产就流得不明不白,死了也不稀奇。”
丫鬟战战兢兢地站着,不敢接话。
三夫人总是说些令人惊骇莫名的话,让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一声都不敢吭,生怕隔墙有耳被谁听了去,落到不该听的人的耳朵里,偏生三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从来不顾及这些。
他们这些丫鬟和妈妈也不敢说什么。
秦荀宁回来,刚踏进大门,得了消息的三夫人就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挽住秦荀宁
的胳膊仰头道:“跟您说件事,五弟妹屋里的彩虹刚刚没了。”
秦荀宁脚步微微顿住:“怎么没的?”又冷了声音道:“人死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三夫人没有回答秦荀宁的问题,反驳道:“又不是我屋里死了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能笑,五弟妹指不定也在暗中偷笑呢,彩虹母子死了,她最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