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开将汤碗细细的窄凳,在他身旁坐下,汤碗往他跟前推了推。
裴钰安扭过头。
云郦换了身衣裳,衣裳也是西域款式,石榴红的小上衣,勾勒出胸口高耸,上衣绣夺目红番莲,而手臂上那截布料极薄,若隐若现地遮挡雪肤,盈盈烛光下,泛着迷离色泽。
她柔柔地笑着,额心坠的红宝石芍药花胜让
却让眉目里的温婉多了几分娇艳。
裴钰安面色不改,忽地起身离开,云郦见他要走,伸手拉住他手腕。
香软触觉袭来,裴钰安垂眸看了眼,冷声道:“松开。”
云郦闻言,将他手拉的更紧了些。
裴钰安蹙眉看她。
云郦红唇轻咬,眸中水光点点:“世子现在就要走了吗?可是郦郦伺候得哪儿不好?”
裴钰安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半晌后,他伸出手,硬掰开云郦拉住他手腕的手指,毫不留情地走了出去。
云郦叹口气,连忙出去跟上,见裴钰安上了马车,云郦也上了后头的马车,直到亲眼见他进了卫府侧门,云郦才收回视线,命人驾车回陈家。
然后翌日,难得没有去卫府东侧门守着,倒不是就此放弃,而是过几日大安使臣即将离京,今儿,姐夫做为一城之主,宴邀使臣。
云郦想着裴钰安晚上要来,就没凑上去了,而且想到过段日子得去京城,她也想多和小侄子和姐姐姐夫相处相处。
宴会是在黄昏,自不可能只有西洲两位使臣,还有些西洲本地的富商官吏。晚宴开在陈家的花园里,西洲九月初,白日里依旧炙热,可夕阳一下,夜风轻抚,空气都是凉滋滋的。
夜宴的位置仿古,各自陈设一几,两位使臣的自然在最前面,身为西洲城主的妹妹,云郦也有个位置,就在裴钰安的旁边。
不过就算是旁边,一整夜裴钰安一个眼风都没给自己。云郦看了看他的几案,和别的几案不同,裴钰安的几案上的食物都是她亲自准备的,暖胃的汤粥,开胃的小菜,清甜的糕点,云郦看过去,发现他倒是用了些。
西洲的夜宴尊卑并不明显,因民风炙热,酒过三巡,大家都没在座位上坐着,各自相熟的凑成一堆,云郦想了想,正欲起身。
还没等她站起来,忽地传来一声素素姑娘。
云郦抬眸望去,来人一袭蓝地绣山水纹银线袍,身形高大,容貌俊朗。是她熟悉的人,陈家忠实支持者,如今掌管的是西洲钱粮户籍,她疏离地叫了声宋大人。
尽管云郦态度疏离,宋知一听,脸上笑容更盛几分,他道:“素素姑娘,前些日子听说你身体不好,如今可好些了?”
云郦疏离道:“好多了,多谢宋大人关心。”
她态度依旧冷淡,宋知略有些失落,但依旧关心道:“阿远可好?近日应该会说许多话了吧?”
云郦正准备回话,却听隔壁传来一声响,她抬头看去,只瞧见裴钰安抬脚离开的背影。
第92章 她的心
裴钰安离开,云郦也不想多和宋知牵扯,她疏离地笑了笑:“宋大人,我还有些事,就先失陪。”
“唉,素素姑娘。”宋知连忙要追,云郦见状越走越快。
赵渔发现此处的情况,立刻派护卫叫住宋知,云郦见宋知被姐姐的人拉回去,松了口气。
宋知的心思她早就明了,只是她没那些心思,他又是姐姐手下的人,她早就将他拒绝明明白白。
云郦朝裴钰安离开方向走去,快步跟上他道:“世子。”
裴钰安脚步微顿,但他没停,云郦加快步伐,在距离他还有两三米的地方,云郦低声道:“世子,阿远这几日都在叫爹爹,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这话成功地让裴钰安脚步一顿,他停下来,转过头。
此处距离宴客的花园略有些距离,也就是百来米,依旧可以听到不远处的丝竹管弦声,以及看到璀璨明亮的灯笼。
“这个时辰阿远应该还没睡。”云郦补充道。
裴钰安目色淡淡地凝着她:“虽我不喜庶子,但阿远到底是我的骨肉,我对他并不是全无感情。”
“若是你觉得他耽误你嫁人,我带回京城也无妨。”他神色尤为冷淡。
云郦心里知道裴钰安是个醋缸子,她解释道:“那位宋大人我就和他只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熟稔。”
说完,她补充了句,目光真诚,“我只喜欢世子的。”
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裴钰安低眸看她,夜风轻抚,吹的白杨旁的素白纱灯也微微摇晃。
裴钰安嗓音微沉:“如今你姐姐已是城主夫人,你不需要我,也无需再欺骗我。”
云郦小声地道:“我没骗你。”
“我是真喜欢世子。”
裴钰安再看了看她,忽地抬脚离去,云郦见他走,她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不过纵使如此,他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小半个时辰后,裴钰安冷淡地向赵渔告辞,云郦目送他背影远去,微微吐出口浊气。
两位使臣一走,其余的西洲富商官吏见弯月渐高,也逐渐提出告辞。
云郦回了屋子,阿远躺在宽大床上,他两只手握成小拳头,举过头顶,已经熟睡。
云郦看他片刻,轻手轻脚去
外间洗漱。
洗漱完,正准备回内室歇息,听到守院门的婆子叫夫人,云郦往门外看去,就见赵渔大步而来。
云郦忙走出去:“姐姐,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赵渔看着换好寝衣的云郦,她脸上笑吟吟的,没什么委屈不满之色。她心底松了口气,思忖片刻,低声说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阿远在云郦卧间内室熟睡,两人怕惊醒他,就没进屋。夏末的夜不是很冷,云郦披了件外裳,在院里搁了软垫的石椅坐下。
“姐姐,你要说什么?”云郦问。
赵渔仔细斟酌后,方才缓缓开口:“今儿我瞧裴钰安待你甚是冷漠,似乎……”
她停顿了下,委婉含蓄地道:“秀秀,他若是执意忘了你,不如我们也另择良人。”
云郦不管做什么决定,赵渔都会支持她,可见她委屈求全,做姐姐的又有些舍不得。
赵渔不了解裴钰安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云郦不奇怪,她略作思索,还是不想让赵渔担心:“姐姐,比起我对他做的事,他如今不过就是对我冷淡了些。”
“可是,秀秀,感情的事不能这么算的。”感情这种极难说公平两字,你对我有几分好,我就不多不少还你几分
“我知道的。”云郦安抚地冲她道,“我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若是他一直如此,甚至哪怕你跟着他回了京城,他也不假辞色,或者想要另结新欢?”赵渔道。
这怎么可能,裴钰安如今就是等着她示弱,想看看她有多在乎他。
对他这种心态,云郦乐意纵着他,如今相比她,他其实更没有安全感。
“姐姐,我总得努力一下。”目前为止,她并没有为裴钰安做什么,一直都是他在退步。
“总而言之,我心底有数,实在不行,我就回西洲找你。”云郦笑着说。
得了云郦这句话,赵渔心中稍定,夜色已深,她不再打扰云郦,起身离开。云郦则回了屋子,婢女退下,云郦给小阿远捏了捏被褥,心里想到赵渔说的话,低下头点点小阿远的鼻子:“你姨姨倒是不太了解你爹爹。”
小阿远鼻头动了动。
云郦顿时不太敢碰他,怕把小团子弄醒,半日都睡不成觉。
因裴钰安过两
日就要离开西洲,云郦既决定过两日跟上去,这两日派了人去给扁余说一声,倒也没去卫府。
而赵渔想着云郦要走,是夜,一家人在一起用晚膳,小阿远也能吃些肉糜,云郦拿了小汤勺喂他,小泽林依依不舍地看着小阿远,又看看云郦,靠在云郦的手边。
“小姨。”
“嗯,怎么了?”
“你和弟弟能不能别走啊。”小泽林怏怏不乐地道。
云郦无奈笑一声,她承诺道:“小姨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小泽林闻言,小手背在背后,叹了口长长的气,这时候,忽地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云郦拧眉,陈子晔脸色十分苍白,苍白里透出一股不正常的晕红。赵渔拧眉,端润喉的雪梨汤递给陈子晔。
好半晌,陈子晔的咳嗽声止住,云郦看和他发白面色,担忧地问:“姐夫,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