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珣侧身避开一箭,另一支却直直往他胸膛上刺去。
箭矢刺入盔甲,稳稳当当的停在胸前,傅时珣垂眸看了一眼,抬手拔下,眼底怒意滔天,眉眼之间尽是挡不住的戾气,攥着剑柄的手背鼓起青筋微微颤抖。
他下手又快又狠,直到长剑刺入赵国将军的心口时,嗜血的眸子才停滞了一瞬。
而后傅时珣拔出剑,结束了这场战役。
回去后,青武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抹掉,快速将随行太医唤来给傅时珣治伤。
谁知傅时珣盔甲半解,疲惫的坐在书案前,眼皮上还沾着凝固的血,却垂眸静静地看着手掌中碎了的玉佩。
破镜难重圆,玉碎了又当如何。
临走前将它放在心口上,存着当个念想,可谁知,今日竟会是这枚小小玉佩救了自己的命。
傅时珣忽而想起秦婳将此物交给他时的羞涩笑意,喉头腥味甚重,他闭了闭眼,用力收紧手心。
这场战役,叫傅时珣有史以来头一回生出想要速战速决的念头。
在青武与太医的错愕视线中,傅时珣拍案:“最多再有半月,必须拿下赵国。”
第53章
刚过十月, 殿外的桂花开得正盛。
古玉急急忙忙从大殿过来,刚进宫殿便扬声道:“好妹妹,大燕来人了。”
秦婳倏地攥紧手里花枝, 急急回头:“我爹来了?”
“对对。”古玉一愣, 而后道:“还有位裴姓的公子, 也来了。”
裴景行?
秦婳转身往她跟前走了几步, 犹豫道:“摄政王呢?”
“好似没瞧见。”古玉挠挠头发, 见秦婳眼底光亮散了些,轻声安抚:“没事的,待你回去就定然能遇见了, 他恐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秦婳挥散开萦绕在脑海中的那些奇怪心思, 点点头。
这回秦元鞍亲自来迎接,比预料的时间迟了些,但众人未起疑心也无人开口询问。他来时行装上还带了许多答谢礼,亲自交到古宁手中以示谢意。因着大燕那头近来着实忙碌,也没时间在南蛮继续逗留。
回京途中耗费时日不长, 左不过十月中旬, 就已然回了宰相府。
得知消息的秦妙书与秦娴书一早就在宰相府候着,见马车停在门口, 两人赶紧迎上去。
几姊妹刚一见面,秦娴书就红了眼睛。
给秦夫人与秦元鞍行过礼后, 秦娴书还有事情对秦夫人说,秦婳便带着秦妙书回到揽月阁。
院子里还是一如既往,角落里的那棵桂花树落了满地, 秦娴书早早吩咐了管事的,秦婳的屋子里燃着她用惯的香料,香烟缕缕, 舒适的紧。
秦妙书攥着她的手,低声说道:“你幸亏不在京中,若是在,只怕是吓得都要连夜做噩梦。”
“怎么了?快给我说说看。”秦婳侧了身子着急问。
“半月前赵国一战应是胜了,王爷与我爹本欲再驻扎些时日以防反扑,谁知天杀的顾炜率领人马越山头翻来了大燕。那夜当真是惊险极了,幸好王爷一早得了消息,顾炜刚进京王爷带着刘副将便紧随其后跟了来,真真是背水一战。”
“裴景行与我爹本也是要回来的,然王爷不许,谁料那头果真生了乱子,裴景行为救我爹右腿中了有毒箭矢,眼下都还昏迷不醒。”
说着说着,秦妙书眼睛就红了起来。
她伸手捂住脸,失声哽咽:“若不是他,我爹那天当真怕是没法活着回来。”
秦婳摸摸她的脊背,安抚了一阵,又忽然想起她起先说的话,问道:“那……”
“我……正要说呢。”秦妙书低垂着眼睑没敢看她,声音又细又小,“摄政王那夜,右臂伤了经脉,怕是将来再也拿不起刀剑了。”
“什么……”
秦婳面色惨白,忽然从软榻上起身,稍稍弓着点身子手捏在桌几边沿上,手指用力骨节泛白。
“三姐姐……你这定然是同我说笑呢,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呢。
秦妙书小心扶着她的胳膊,赶紧道:“不过太医也说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日后恢复得好,也还是……”
“庸医!”秦婳强自镇定,她直起身子抿唇:“我不信。”
正说着这话,秦娴书与秦让从外而来,她立在屏风处定定瞧着秦婳,神色微微有些波动。
“阿姐……”秦婳声音有些抖,她没敢去看秦让。
秦娴书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握住她的肩头:“你要去看看他吗?”
两人身高略有差距,秦婳仰起头看着她:“我不敢……”
她咬着下唇,眼里荡了一层水雾,瞧着可怜极了,秦娴书不忍心看她这样,回头瞧了眼秦让,而后道:“哥哥带婳儿去一趟王府吧。”
秦让叹息,走到秦婳跟前来将人拥进怀里,手指摸着她的后脑勺,轻声道:“哥哥陪你去,嗯?”
秦夫人方才也从秦娴书的嘴里知道了这事情,于是也默允了秦婳刚回府就往出跑的行为。
一路上,秦婳沉默不语,秦让坐在她身侧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婳低着脑袋,手里捏着帕子。
“哥哥。”秦婳低声唤他,“你说他要是真的再也不能用右手,他今后该怎么办。”
秦让偏头看见她缓缓抬手,按着眉心,正想要动嘴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时,秦让看见她腿面的手帕上砸了一颗有一颗的泪珠。
他怔住,秦婳并非是个爱抹眼泪的姑娘,她骨子里的坚韧劲儿秦婳看的比谁都清楚。
可眼下为了傅时珣掉眼泪,又回想起他们的往事。
秦让拢紧了眉头,抬手搭在她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就像安抚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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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王府,秦婳刚下马车,就瞧见了宫里的侍卫。
她脚步微顿,侧脸去看秦让。
果然他也是一无所知。
垂了下眼,秦婳笑着道:“哥哥先回去吧,我自个儿进去就成。”
秦让知晓她有心事,也不勉强,大掌揉过她的脑袋:“宵禁前哥哥来接你。”
秦婳出声应下。
她虽对傅皇后无感,可今日本就是来看望傅时珣,纵然她在,秦婳也得进去。
进了内院,杨管事正在指挥内院的人收拾东西,秦婳站在门口,单手撑着门框许久未有动作。
“杨伯。”秦婳低声唤。
杨管事回头看过来,倒没想到秦婳竟然会来。
他先前就知晓了秦家丢失的女儿是秦婳,但无人同他说起傅时珣与秦婳两人之间的纠葛,自从秦婳入了世子府两人便再未见过。
今日,着实是数月未见。
“秦姑娘来了。”杨管事上前一步,笑着弯腰行了礼。
秦婳点点头,将视线从他面上移开:“王爷呢?”
杨管事回头瞧了一眼,笑意渐淡:“王爷与皇后娘娘在里屋,您要进去吗?”
闻言,秦婳垂落在裙摆边的手指轻轻捏起,良久后,她点点头道:“劳烦杨伯通传一声。”
“好好。”杨管事连连应声后,赶紧转身进去。
秦婳不是一次来,往日里还住在王府时,也曾经有过很多次的机会来主院。
此番想来,其实从很久之前傅时珣就为她破了例。
漫步行至石桌前,秦婳弯腰拂过桌面。
石桌上纹理干净清晰,她的指尖顺着一条线缓缓划过,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笑了笑,再抬头时,余光中已然出现了挺拔的人影。
秦婳转身看过去,傅时珣受伤的手被包扎好用带子挂着脖子悬在胸前,他没再穿素日里最喜欢的玄色,而是换上了一身月白金线滚云纹的直缀。
“你回来了。”傅时珣浅声笑起来,漆黑的瞳孔里因为秦婳的到来而熠熠发光。
秦婳眨眨眼睛,忍住眼角的酸涩感点头微笑:“刚回来,路上还耽搁了许久呢。”
“用饭了吗?”傅时珣知晓她话中意思,吩咐道:“去备些饭菜吧,待会儿本王同她一道用饭。”
也不知为何,杨管事险些喜极而泣,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直到半个时辰后用饭,秦婳才明白了过来。
傅时珣向来用右手,眼下还在恢复阶段,不管做什么都得用左手。他又不喜旁人在跟前伺候,所以用起饭来不方便不说,还很慢。
这对傅时珣当真算是有生之年最大的打击,索性他吃的少了些,一日三餐也不甚规律。
秦婳捏着木箸默不作声,余光却在瞧着傅时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