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个世界!!!
她用死不瞑目的眼神盯着丁倩倩,那里几乎是满满的质问:你到底在搞什么?你没疯吧?
丁倩倩慢悠悠地说完之后,场面一片寂静。
两位娘子看着她,先是错愕,再是震惊,脸上的表情几度回转,谁都没说话。
当她把一百两甩出来之后,那两位娘子之前所争执着的“二十钱”、“三十钱”都成了小钱,摆在台面上一下子就贻笑大方了。两位娘子的怒气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其中一个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你……你要资助一百两?”
丁倩倩面带微笑:“是啊。”
说完,她还好死不死地补充了一句。
“我不光要资助一百两,更是决定要用十两一包的价格把这里的药包通通给收了。毕竟是神药嘛,总要与街头的东西有所区别。”
说着,她含笑看向耿娘子。
虽然她的表情风轻云淡,她的神色平静如水,她的眸子满是诚挚和亲和,可这样的表情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满满都是土豪的意味。
这一刻,她的脸上都在发着光,像是一个一夜被金子砸了脑袋的暴发户,全身上下都写着:我有钱!我有钱!快来坑我!来坑我!!!
两位娘子谁都不说话了。
她们彼此看了一眼,大概达成了共识:这一刻她们吵得再面红耳赤,也没法儿和这个发着光的金子一较高下。
只剩下最后一个药方了,她们都识趣地散去,灰溜溜地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们心想:那女人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耿娘子站在铺子里面,盯着丁倩倩良久,这才颤颤地问:“你……你这是做什么呢?”
丁倩倩很无辜的神情。
“……我这不是替你摆平事态么。”
耿娘子的声线更加颤抖了:“用……用这种方式?”
“嗯啊。”丁倩倩掂量着自己手里的两块鹅卵石,“若是不把她们比下去,这两人且得在你这里闹腾呢。”
“可你……你这样一闹,咱们东西硬是没卖出去……”
丁倩倩的道理还显得特别充足:“药包子卖给谁,另一边总是要吵嚷不休,与此这样,不如谁都不卖,落下一个清净。”
耿娘子胸膛处一阵阵的发紧,总有一种无法反驳的无力感。
她把这口气顺了半晌,最后还是顺下去了:“也罢,反正只剩下最后一个药包,留着以后也可以再卖出去的……你且多做一些药包子才是正经事,往后人来得多了,你更有的忙活了。”
丁倩倩托着腮帮子思考了一会儿:“是啊,可这药材不好弄到手。上一回在山上,也是误打误撞才找到了这种草药的。”
“你的意思是……手里现有的草药已经没了,若是再研新药,还得上山?而且就算上山,也未必能找到一模一样的草药?”
“是啊。”
丁倩倩有些发愁。
耿娘子被这么一提醒,也想到一个关键处。
草本植物的生长都是有周期的,生得时间短,枯的时间也快。丁倩倩每回都要上山采药,却未必都能四季弄到。
因此这药方做出来,终究也只有这么一些。
受限于原料的供应,她们也终究只能做些小本生意,无法把铺子开得再大了。即便客人来得多,她们也拿不出更多的东西来了。
耿娘子这边在发愁,那边的丁倩倩却很快就把这个烦恼抛之脑后了。
“哎,我看到我家院子炊烟起来了,应该是柳玉做好饭了。”
丁倩倩站起来立刻就走。
不管外面天崩地裂,该回家吃饭总是要回家吃饭的嘛。
“我先走了,这事儿咱们明日再说吧。”
耿娘子只好无力回道:“好。”
可第二日,不知为何,从隔壁村子就传出了传言来了。
传言里,说是耿娘子的铺子被“重金资助”,有人愿意出一百两做银钱上的供应。
又有人说,往后这药方子都要涨价了——从原先的几钱一包,涨到十两一包了。
还有人说,这十两一包算是便宜的了,往后只会再往上加价,越卖越贵了。
就这么一夜之间,丁倩倩的药包就被传得神乎其神,一下子成了千金难求的东西了。
这是丁倩倩和耿娘子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们原先就算是想要加价钱,也不过是在“四钱”和“五钱”之间来回犹豫。
这一下跳出来的“十两银子”一包,把丁倩倩的药包捧上了一个空中阁楼的位置——看着高高在上,难以瞻仰,实则又没有人真的能出手。
这附近的村子里虽然有小富裕的人家,可也没富裕到这个程度。
丁倩倩亲手把自己的产品捧到了一个“这一辈子可能再也卖不出去”的虚空高处,衔着一个高洁名号做饿死鬼,流下的眼泪都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丁倩倩觉得委屈,感觉自己的苦心经营,全都砸在昨日多管闲事的这一张嘴上了。
可没想到,很快,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就出来了。
——这个“贵到离谱”、“贵到令人发指”的十两银钱一包的药方子,竟然还真的有人买!
不光有人买,而且是赶了很远的山路,千里迢迢地过来求买!
若是说得再仔细一点,那么这位“神秘人”不光走了许多山路千里迢迢地过来采买,还在听闻价格之后,一挑眉,略带着些诧异开口。
“……真的只要十两而已?”
这一刻,耿娘子一个踉跄,险些就要跪在门槛处。
这究竟是一位什么神仙公子?
莫非从来不食人间烟火,从来不知道柴米油盐的价钱,更没用过这样的民间方子?
耿娘子百般纠结,看着此刻落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那人手执着一把宣纸折扇,扇骨也说不上什么材质,总是好看打眼得紧,一看就是贵重东西。
而他的扇面上,龙飞凤舞提着几个字。
“……额……什么于民……而什么众……”
耿娘子大字识不全,简单的认识几个,碰到笔画多的,就只能瞎蒙了。
“博施于民,而能济众。”
对面的神仙公子翩翩一笑,风华绝代。
笑完了,他垂下眼眸,道:“顺便……劳驾背后那位真正做药的娘子出来,与我见上一面吧。”
第86章 竟然是你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耿娘子是有些震惊的。
怎么?
难道这位公子知道了些什么?不然怎么会一上来,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是已经道破其中玄机了么?
想归这么想,可表面上,耿娘子却没有问出来。她打算装死到底。
她憋出了一个心虚的笑:“这位公子说什么呢,哪儿有背后做药的人?这东西……就是……就是我做的呀。”
兴许是对上了这位公子的眼神,耿娘子说到后面,越来越心虚了。
年轻公子只是笑,顺带施舍般地抬起了自己的袖子,用指尖碰了碰桌子上的茶杯。
茶杯很粗糙,被年轻的公子哥把玩在手里,却莫名显出了一种珍品的质感。他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拿捏着,似乎是打量,也似乎是沉思着什么问题。
身后跟从的仆从似乎是有点看不下去了,打算上前,把这杯子里的水给倒了。不光是他,后面的一众家丁,眼神里的意思都是:“我们家公子怎么能喝这个呢。”
可在仆从的手伸过去时,年轻公子微微一侧身,避开,似在说“不必”。接着,他沿着略微粗糙的杯壁质感,抿了一口。
耿娘子的心思还在刚才那句话上,一时不敢懈怠,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同时也唯恐自己脸上流露出什么表情泄露了自己的想法。
可这位年轻公子却怡然自得得很。
他低头,微微抿了一口耿娘子刚刚泡上的农家自制茶叶,叶梗里还带着春泥味。
若是仔细一品,似乎还能从中品出今天清晨叶瓣上的露水,似乎有一点甜。
与此同时,他开始打量起了眼前的妇人。
谁也不知他从中品出了些什么,只是看他一边喝茶,一边淡淡微笑。
耿娘子那常年在鱼塘里抓鱼的粗糙双手,经常风吹日晒的略微焦黑的皮肤,方便麻利干活的发髻,衣衫上自己补上的补丁,这些通通落入了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