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害的他一件不错的外衫被火给烧透了,也没来得及赔他。
话说之前自己跟柳子濯长篇大论地叙旧时,他都一声不吭站在一旁,极有耐心。怎么如今反而先走一步了?
柳子濯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官差出现之后,那位仁兄就立刻转身离去了,看样子,是不想引人注目。”
丁倩倩:“哦,颁给他‘好人勋章’他都不要,也够见义勇为不留名的。”
柳子濯多看了她一眼,心里却隐约知道,那男人的身份地位并不简单,提前离开是不想惊动不该惊动的人。
但看着自家妻主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什么都没说。
火终于扑灭了,但邻街的一些商铺都跟着遭殃了。这条街原本是镇子上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如今凋零冷清,刚刚受完灾的模样,对面一排原本生意都不错的大酒庄,眼下只剩个空荡荡的躯壳,看着分外凄凉。
“别让我逮到那两个劫匪,逮到他们……我绝对不会轻饶。”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她又在镇子上多逗留了半天,缓过来之后,找了一家街尾的面铺吃了一碗面。
柳子濯坐在她的对面,正专注地盯着筷子上夹起来的几片葱花:“我忽然想到了。”
丁倩倩:‘想到了啥?’
柳子濯抬头,看了她半晌,才道:“我之前给人看诊的一家铺子的病患者。”
“啥?”丁倩倩更加摸不着头脑。
“……她背上的顽疾,若是用温吞的药性来敷,反而适得其反,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把烈火在其背上烤炙,逼出毒素,一次见效。”
丁倩倩:“……”
她的筷子停在半空,这一口面自己不知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同样是经历了一场大火,同样是在面铺吃一碗面,自己这面还是面,人家这面已经成为了医学上的全新领悟。
从一场大火中思考出来的人生经验不是以后如何保命要紧,而是怎么治疗他人的顽疾——
丁倩倩觉得,自己这五相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刚才他没在火场,险些被烧死的人不是他啊。
眼看柳子濯已经沉入了自己的世界,盯着筷子上的葱花陷入了漫长而专注的思索,丁倩倩默默抱着自己手里这碗面,转了个方向,换到了隔壁桌独自一人吃起来。
摊面上许多人还在讨论刚才那场大火。有人说这两个劫匪真是丧心病狂,牵连无数,以后见到了一定要当面砍上两刀子;又有人盘算着这最繁华的东街经过这一役之后是不是元气大伤,往后繁华的地方会不会转到西街,从此商业格局是否会有所改变。
“……你们不知道,这王家的少东家王弘致,年纪轻轻,可想法独具一格,别人都往繁华处凑,他却在清冷的西街上开拓分店……”
“得,这不是歪打正着么,你看那‘海鱼楼’酒庄的大东家还嘲笑了他多年,说这小子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现在东街不行了,轮到他自己歇业重整、哭天喊娘,反而是‘愣头青’风头正盛……”
“……这说明人家有眼光,早早就看透了这东街不会繁华一世,往后的日子且长着呢,咱们看着吧……”
丁倩倩对这个镇子不熟,对这些大掌柜大东家之间的纠纷八卦也懒得理会。她刚捡回来一条命,想的是其他恍恍惚惚的东西。
比如,自己是不是该回村子里了?再不回去,恐怕柳玉他们要着急了吧。
她扭头,对柳子濯开口:“我们赶紧回去吧,报个平安也是好的。”经历一番变故,她觉得一家人齐齐整整才最重要了。
但柳子濯摇头:“妻主,你先回去。我还要返回原先那一户人家去看诊。”
丁倩倩:“什么?”
柳子濯微笑了一下,显然心情很不错,抬手很斯文地喝了一口面汤。
“我想到了能治疗那病的办法,我想去试试。”
丁倩倩觉得自家的五相公真是敬业,满脑子都想着怎么为人民服务。看他此刻的表情,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医道世界”中,如同修炼了许多年的江湖中人好不容易修为攀上了一个境界,那种由内而外的充实与喜悦。
“那好吧,那我……自己回去了。”
丁倩倩有点沮丧,喝完面汤,她决定率先回大岙村。
……毕竟自己回去,还有事情要做呢。
第78章 妻主你不睡?
等丁倩倩又翻过了一座山头,回到了大岙村的时候,她神情是带着些恍惚的。
这一次从镇子里归来,经历了一番从死里逃生的变故,再次看见耿娘子,她才想起自己原本的初衷是为了给牛娟丽那个胖姑娘治脸。
“你怎么才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给劝住,你要是再晚来一天,恐怕人家又要寻死觅活了。”耿娘子一见着她,立刻把她给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丁倩倩坐下来,一听到“寻死觅活”几个字,立刻有了反应:“活得好端端的,干嘛要这么自寻死路?人生多美好啊。”
她立刻把一本厚厚的典籍给翻出来,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你放心,我现在就把她的脸给治好。”
这本被她“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的典籍,与其说是“一本书”,不如说是“一沓纸张”,因为书脊早已经散架了,封皮也好像是随手摸一摸很快也会脱落一般,整本典籍只剩下一堆散散的纸页,好不容易才靠着人为捏紧才能合拢到一起。
牛娟丽正好也从后面出来,脸上红红的,就好似是哭了一整夜似的。
她顶着哭肿的鱼泡眼,求助一般地盯着丁倩倩:“刁娘子,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把我的脸治好的,对么?”
丁倩倩虽然夸下了海口,但此刻竟然也有一些慌张。
她把典籍弄到手了是没错,但谁也没说典籍里面就一定记载着丁倩倩所需要的方子。
她无非是给自己多寻了条可以参考的路子。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只是你要答应我,千万别再伤害自己。生命诚可贵。”
虽然心里有许多个不确定,可表面上,她却无比笃定地答应了牛娟丽。这语气里的沉稳,让牛娟丽完全信服了。
耿娘子多看了她一眼。
丁倩倩分析了一下,她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看你平日里很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刻,怎么一到需要灌心灵鸡汤的时候,发挥得如此出色呢?
恐怕诈骗老年人银行卡的那些人,也同样拥有这样的技能吧。
丁倩倩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敢歇息,也不敢睡觉,连水都没有多喝一口,就开始琢磨起这本典籍上的东西。
她想到自己离开前,柳子濯嘱咐:“里面有许多先人已经禁用的医方,如若看到,请妻主自行屏蔽,切莫深入钻研。”
这些所谓的“禁用医方”的内容,已经被柳子濯用一支细细的笔做了点记号,乍一看或许不引人注意,但被特意叮嘱过的丁倩倩却是知道的。
她遵守承诺,反正不该她看的,她就不看。
柳玉柳阳泽看到她回来,显然很高兴。柳阳泽砍了柴火,去灶台上吭哧吭哧烧了一锅新鲜的鸽子汤,端出来放在大桌上。香味四溢。
丁倩倩:“咱们家哪儿来的鸽子汤?”
“老三打猎打来的!”柳阳泽一挥袖子,几滴汗水也顺势被他挥舞到了半空之中,很是热火朝天的模样,“他难得下山一回,带来了好多野味,只不过运气不好,赶上了你不在的时候。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
丁倩倩“哦”了一声,没多在意。她并不觉得这是老三“运气不好”,她还记得自己跟老三的关系可不怎么样,没准人家也只是回来见一下自己的几个兄弟,并不乐意看到她呢。
她继续钻研自己的典籍,还拿来了纸笔,每翻过一页都仔仔细细地做一点记号。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中途柳玉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在了她的身侧。
柳玉问:“妻主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丁倩倩抬头:“怎么了?我……”
她停顿了一下,没明白柳玉这番话的重点在哪里。
倒是柳玉望了她半晌,开口:“我倒是从不知道妻主是如此乐于助人的人。”
他言下之意是,眼下的丁倩倩显得有些反常。
将别人的生死挂在心上,为了他人的生路而把自己逼到了一种困窘的绝境里,这些都是以前的刁淑芬所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