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倩倩不确定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把柳子濯放开的话，他会不会一把跳起来给自己来一个一剑封喉——
反正她是不敢现在就把他给放开的。
想到自己满屋子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丁倩倩旁敲侧击问道。
“……难道典籍你不带在身上？”
柳子濯没说话。
丁倩倩又问：“还是你藏在这个客栈什么地方了？”
柳子濯也不答。
丁倩倩想了许多种可能性，暗中旁敲侧击许久，反正得到的都是柳子濯的沉默。
今晚他大概是什么都不会和丁倩倩说的了。
丁倩倩放弃，退了一步，决定先睡一觉，明天再说。
看了看柳子濯，她开口：“如果我现在把你解开，你会不会报复我？”
柳子濯明明没说话，就听丁倩倩自顾自接了下去：“肯定会，不把我身上戳上几个血窟窿，你一定难解心头只恨。”
丁倩倩又道：“既然这样，我就更加不能把你放开了，至少在我打听清楚典籍的下落之前，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顿了一顿，她再补充：“我现在先睡啦，今晚你就将就一下这个姿势睡觉吧，虽然看着累，但也不妨碍你合上眼睛休息片刻。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从头到尾，柳子濯还没有找到能说话的空隙，丁倩倩已经自顾自唱了半场的独角戏，并且自作多情地抱出了一床被子，徒劳地缓和一下和柳子濯的恶劣关系。
“……你会不会冷啊？我把这一床被子让给你吧。”
当晚丁倩倩在地上打地铺，裹着自己的一件外衫入眠，睡到半夜打了一个冷哆嗦，硬是被窗外吹进来的风给冻醒了。
她起来关窗子，看到柳子濯已经睡了，只是两条腿依然维持着被绑起来的怪异姿势。
这样睡觉血液不通畅，容易发麻的吧？
她终究还是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把柳子濯腿上的绳子慢慢解开了，不动声色把他的腿放下来。出于一点防备，他手上的绳子依然反捆着没有解，丁倩倩还特意把他手上绳子的另一端在床上打了个死结，防止后半夜柳子濯发现自己腿自由了之后从床上一跃而起，对着她的那一张大脸就踹出一个一马平川，第二天店小二拿铲子铲一铲就可以翻面撒葱花和孜然粉的那一种。
这么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床的时候，丁倩倩觉得自己多虑了。
她都已经醒来了，而柳子濯依然还睡着。
大概是这几日给人看诊实在是有点劳累了，丁倩倩凑过去打量了一下他，发现男人俊秀的面庞上有淡淡的两道黑眼圈痕迹。这不深，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可丁倩倩看在眼里，倒是有点心疼他了。
她下楼，去楼下用早饭，想着顺便带两个热乎馒头上来给柳子濯，没准能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再顺便旁敲侧击一下典籍的下落。
客栈的一楼很热闹，一大早坐满了人。
有听着二楼的评曲的，有路过在这里歇歇脚的，有门口挑着担子招呼着卖菜的。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汇成了热热闹闹的洪流，而丁倩倩被携裹在这热烘烘的气息之中，招呼了店小二给她上一碗白粥，两碟下粥的小菜。
上来的粥很香，丁倩倩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食欲就这么被勾了出来。
她提起筷子，正要往下戳筷子，隔壁桌的对话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娘的，我还以为这么大的箱子能是什么东西呢，闹了半天竟然是这点不入流的货色，枉费我下这么大的功夫。”
另一个道：“……真是一帮穷鬼，现在想想，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富贵人家？咱们早就该想到的。”
“哼，我就是气不过！”
“有什么气不过的，至少咱们手头还捞着了东西，值钱倒是不值钱，可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把？你想想咱们上一回动手那次——”
“你别跟我提这个！一提这个我就来气！娘的，本来以为去当铺总能捞点什么，谁知道到头来还被人给耍了一回……”
这清晨的客栈实在是太过热闹了，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商贩，门内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茶余饭后的八卦，耳畔声音热烘烘的，以至于那两人放开了说话，压根不介意这些对话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偏偏，丁倩倩坐在他们的隔壁桌。
更偏偏，丁倩倩不是别人，而是当事人。这些其他人一听就过的对话，于她而言像是踩中了重音节。此刻，她全然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
大脑里像是有“咚”一声的回音，如同一根琴弦一样，反反复复在转着。
丁倩倩心想：不会吧？我运道该不会真的这么霉吧？
第73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那两人还在继续说着，似乎聊到了“当铺”这个话题，他们就越聊越是气愤了。
“就我说，若不是因为当铺那一次咱们失手了，被缉捕得满城不得藏身，咱们也不至于落得到荒郊野外劫一个村妇的地步！劫就劫了，好了，又是花了一番大力气，拿到手的是什么？居然是几床破被子！”
“荒郊野外，能见着点财已经不错，要是不动手，我们连那几床被子都没有。”
“可咱们要被子有什么用？又不是金银珠宝，还可以转手，换点现钱花花。”
丁倩倩一边低头假装喝粥，一边心里暗忖。
想来是牛娟丽原本想要带去的彩礼，被这两人半路上劫走了。牛娟丽本就不富裕，或许箱子里的东西入不了这两个劫匪眼睛吧。
她开始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办，是立刻站起来大喝一声“抓贼啦”然后鼓动群众一起把这两人扑倒在地，抓个现行呢，还是先偷偷溜出去，在外面搬救兵，找衙门的人来比较好？
丁倩倩环顾一圈，看着这一楼坐着的各色模样的乡亲们，每人的嘴巴上都吃得油光光的一片，脑门上都挤出了聊八卦聊得过于兴奋的汗水，一个个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就算此刻站起来振臂一呼——
得到的结果恐怕是她的声音淹没在了人群之中，众人该怎么磕牙打屁就怎么磕牙打屁，她的声音唯独惊醒了隔壁这一桌的两个劫匪。于是她就跟劫匪们大眼瞪小眼，大家彼此瞪了片刻。丁倩倩想要“发动群众一起制服歹徒”的念头，恐怕只能在实践中变成“单枪匹马地抡起胳膊上前与歹徒们扭打成一团，并在与歹徒周旋搏斗的过程中，不幸身亡”的悲惨结局了。
想清楚了这些，丁倩倩就继续低头，老老实实地喝粥，打算什么时候偷偷溜出去，并且不引人注意。
那两个歹徒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为何落魄成这样的缘由，矛头纷纷对准了某个当事人。
“……哥，我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咱们为什么要打劫当铺？不就是想贪一票大的，然后金盆洗手，换个地方潇洒潇洒吗？当时那掌柜的不也说了，‘柜面上百八十两的随便我们拿’，就算这样我们也看不上！现在倒好，一两银子都没到手，挑了一个破包袱就被满城地通缉！”
“……呵，这仇我也记着呢，放心吧，我记清楚了那娘儿们的模样，下次见到她，绝对不会让她痛快。”
“岂止不让她痛快？我要让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丁倩倩忍不住一个哆嗦。
这么暴躁？
“……呵，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怎么够？我要打断她两只手，两条腿，让她这辈子就剩个躯干，一辈子就躺在床上让人伺候吧！”
丁倩倩喝粥的动作一顿，看着眼前白乎乎的米，神色有点为难。
“……哥，你也太让她痛快了！光这样怎么够我解气的？打断腿之前先挑出她的手筋脚筋！在她身上割上几百个伤口，让她一下子死不了，只能慢慢感受血流而亡的感觉！”
“……好！哥再去弄一个水银池，把她活活泡在里面，让她做个被水银倒灌全身的毒傀儡！”
“……等把她折磨得半死不活了，最后我要把她的脑袋砍下来，倒挂在郊外的树枝上，挂它个几天几夜！”
“……最后再拿去喂狼喂野狗！”
“……说的对！”
说到最后，丁倩倩觉得自己吃饭的心情也一扫而空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脚，颇有点为难地想着自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