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城镇,对于摊贩都是有一定管理的,主要表现在出摊的时间和地点上,其中出摊的时间又比地点更重要。
而这个秦安县,官府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讲究,很多人的摊子都是随随便便的就摆了。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摊贩要比其他地方多得多,本来就不宽敞的道路,被他们挤的几乎是只能容一人通过。
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来说是相当不正常的,因为商贾毕竟不是正道,而大多数人家也都是能够自给自足的。
除了这些以外,秦安县的民风似乎还十分开放,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胡霁色已经看到好几对非常亲密的男女走过去了。
江月白拉着她的手,一方面是因为亲昵,另一方面却是怕在这地方走散了。等见了那些亲亲热热的男男女女,他又连忙有样学样,伸手半搂着自己媳妇儿得意洋洋的走在了大街上。
他感慨道:“就冲这个,我就挺喜欢这地方。”
胡霁色白了他一眼,偶尔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点心摊子,摊主是个少数民族。
她连忙拉了一下江月白:“快走,快走,我们去吃吃那个。”
其实现在这个点吃早饭算晚,吃午饭又太早,所以当他们坐过去的时候,老板娘颇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老板娘就笑道:“真是漂亮的一对儿啊,吃点什么?”
竟然是一口非常标准的汉话!
胡霁色就笑道:“我们从外地来,倒是不知道这儿有些什么好吃的。”
老板娘就道:“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我这汤子做的是酸汤条条,二位要是不嫌弃,来一些?对了,二位能吃辣子不?”
胡霁色连忙道:“那敢情好,我爱吃酸的,也爱吃辣的。”
两人在桌边坐下了,老板娘一边烧开了水下锅,一边和胡霁色闲聊。
从聊天中胡霁色知道这老板娘是个寡妇,正是从客坝村来的,这儿离客坝村也不远,推着车过来也就半个时辰的脚程,她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来这么一趟,东西卖完了就回去。
胡霁色左看右看,笑道:“我见这里好多都是妇道人家来做生意呀。”
那老板娘就笑道:“我们村子里都是女人家来做生意的。”
这倒是书上没有提过的……
江月白听了也觉得有意思,便问道:“那男人家呢?”
“男人家就在家带带孩子,做做家务呗。”
江月白:“……”
胡霁色吃惊地道:“甚至是母系社会吗!这可有意思了!”
老板娘不知道“母系社会是什么”,但她又很喜欢聊天。
等她把两碗冒着酸气儿的热汤端上来的时候,她就笑道:“你俩成亲了没有?”
胡霁色有点不好意思:“成亲了。”
确实……
说完这句话,她又看着江月白笑了笑,显然是新婚的模样。
江月白也笑,眉眼尽是温柔。
“我听说你们中原女人都很大方。”老板娘突然道。
胡霁色愣了愣:“嗯?怎么个大方法?”
老板娘干脆在他们这一桌坐了下来,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笑道:“快尝尝,吃不吃得惯。”
胡霁色吃了一口,这个所谓的条条是一种黏米制品,泡在酸辣汤里还蛮好吃的,辣子也挺呛口。
突然听见老板娘道:“听说你们经常把自己的男人让给别人睡。”
第五百八十九章 阴阳颠倒
胡霁色刚刚吞下去的一口酸汤,差点就这样喷出来了!
一时之间只觉得啊鼻子里全是酸辣味,呛得眼泪鼻涕都直飙。
江月白连忙伸手给她拍拍背,又擦擦脸。
胡霁色觉得很糟心,想说你好歹拿张帕子啊,怎么直接上手了呢?!
可无奈咳得不行,也只能先顺了一口气再说。
老板娘且惊且笑:“怎么了这是,快喝点水!”
说着就连忙给胡霁色倒水。
胡霁色好容易把这口气给咳顺了,手里捧着水杯,还觉得好笑。
“老板娘,什么叫做把自己的男人给别人睡?”
老板娘道:“这事儿确实也是稀奇的,我看那些中原的男子,都是一个人带着几个媳妇的。”
胡霁色好奇地问:“你们是一夫一妻制的吗?”
老板娘笑道:“做夫妻的倒是很少,偶然生个娃娃的多。不过娃娃生下来了跟我们自己,男人要不要倒是无所谓的。”
在她的描述中,胡霁色大概知道了客坝村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客坝村是母系社会不假,女子是主要劳动力也不假,但是和胡霁色刚开始想的,完全阴阳颠倒,又不一样。
他们的社会结构是以母系为主,指的不是别的,而是孩子生下来以后是从母姓,而且一直留在母亲家里。
在客坝村,家庭结构是以年纪最大的那位母亲为族长,往下是家里的诸位姨母和舅舅,再就是诸位姐妹生的孩子了。
父亲这个角色,其实就是别人家的舅舅,只会和孩子以及孩子的母亲单独交往的。
客坝村的男女交往是完全自由开放的,谈个几次恋爱,或者是同一个家族里,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并不少见。
对于他们来说,在社会结构中婚姻法而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整个村子的结婚率并不高,而且大多是相好的男女在年纪大了些就选择一起生活有个名分,通常是男子入赘到女子家。
也就是说在他们整个村子,几乎看不到少年夫妻。
胡霁色听了,就问老板娘:“您刚才说您是个寡妇,也就是说您是成了亲的?”
看着老板娘的样子,虽然并不是十分年少,可是却也年纪不大,最多在二十五岁左右。
老板娘听了就道:“我算是我们村子里成亲比较早的了,没法子,我家里生养比较少,光自家没法过日子,所以我们两家就合了。”
胡霁色:“……”
说实话,这跟她一开始以为的剧情有些不一样。她刚开始以为,应该是遇到真爱了,所以才在这种婚姻并不重要的情况下选择了成亲。
连说带聊,吃也吃好了喝也喝好了。
江月白付了钱。
胡霁色问老板娘:“我们是打算到山里去采药的,可能会经过你们家村子。你们那村子有什么讲究没有?劳烦老板娘给我们提个醒儿,也免得我们犯了忌讳,我们自己倒不知道。”
老板娘收了钱,突然抬头看向旁边的江月白,似笑非笑得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你这个俊俏的小相公要看好了。别人给的东西可千万莫要吃,地上瞧见漂亮的盒子什么的,也千万莫要捡。”
胡霁色:“……”
她这么说,江月白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毕竟是一个生活在男权社会的标准直男,听人这么说总会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胡霁色在临走的时候还和老板娘互通了姓名,约好如果真有机会进村的话,会去老板娘家坐坐。
“果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胡霁色不由得有些感慨,“我听到老板娘说得一口如此流利的官话便已经觉得稀奇,没想到他们村子竟是这样的。”
这个时代女子说官话的并不多,大多数是家里要与人交往的男子才学官话,在室的妇人都是一口乡音。若是隔了太远,很可能会无法沟通。
江月白道:“也不能光道听途说,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为何关于客坝村的资料里从未提过?”
“或许是因为太过惊世骇俗了?”胡霁色猜测,“毕竟你那些资料都是宫里来的,这样的风土人情恐怕也不太好送进宫给你们看吧?”
估计宫里的资料都是删减版……
也有可能是编书的人不大认可这种风俗,所以不愿意编入皇家书库。
江月白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是要去好好查查翰林院了。”
言语之间皆是对那女子所说的质疑。
胡霁色最终只能无奈的道:“人家也没有这个必要骗我们啊。”
“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胡霁色也闹不明白,他是没有办法接受这种阴阳颠倒的现实,还是对翰林院有足够的自信,反正他这会儿就是认真地较起了劲。
但这一趟出来本来也是以考察和学习为主的,反正很快就要过去了,胡霁色也就没有跟他争辩,横竖是真是假,到那儿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