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引连忙道:“屋里的人都散散吧!”
他扭头看见沈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达到了门外,心下有些痛意。
是看着如绢这病态,怕被过上吧……
倒是丽婉,忙前忙后,无丝毫芥蒂。
等人都散了,胡霁色配了微量的药物,给沈如绢服下,打算静待一刻,看看会不会过敏。
沈引在门口等到她出来以后,就期期艾艾得道:“先,先前…… ”
胡霁色扬了扬眉:“怎么了?”
沈引一辈子没有这么尴尬过,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该说。
“我也不知这事儿对如绢的病情有没有影响,按说已经过了些日子了。”
胡霁色斜睨了他一眼,道:“欲言又止,不就是还是怕会有影响?不如说说吧,让我先听听。”
沈引尴尬得不行,搓了搓手,道:“就,前些日子,有人说如绢这是中了蛊,我重金请了个苗医来看。”
胡霁色:“……”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干点傻事也没啥。就是苗医是怎么治的,流程你得跟我说一说,又给吃了什么药没有?”
话是说得还算客气,可她的表情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沈引明白,她那意思就是,“我先听听你这事儿干得到底有多蠢,我再决定要不要发飙”。
他连忙道:“没有,没有给吃药!用的都是草鬼婆的法子。”
简单地说就是弄了几只可以吃蛊的大肥虫在沈如绢身上爬了爬,说那是蛊中之王,能把一切蛊毒都吃掉。
胡霁色问沈引是什么虫,他形容了一下,胡霁色觉得是青菜虫。
于是她又问花了多少钱,沈引说花了一千两左右。
沈引小心翼翼地问:“那虫子有毒吗?”
胡霁色问:“你不是说已经过去七八天了?有毒不会等到现在。”
沈引还想问问她说的那个“紫癜”,和那个苗医有没有关系。
然而胡霁色已经大笑着叫来丽婉,拉着她一起走了。
沈引:“???”
他随从的小厮皱眉道:“爷,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沈引沉默了一会儿,道:“她笑得出来是好事,是好事。”
小厮虽说跟他已经好几年了,可哪里又能明白向来不可一世的沈爷此时被人毫不留情鄙视嘲笑的心酸?
笑什么?
不就是笑话他做了个冤大头?
真是。
……
胡霁色拉着丽婉到了她房里,先问了她的身体情况。
丽婉说是都还好。
“你眼下这月份一天接着一天的拖,再拖下去可瞒不住了啊。”她警告道。
丽婉一笑,道:“我倒是都想好了。到时候只说是这阵子府里事多,我没敢说了怕给爷添乱。”
这倒是个好办法,毕竟她这是喜事,又不是坏事。
到时候只推说怕沈引不让她帮忙,沈引心里倒是要感激她几分。
丽婉笑道:“我知我不该高兴,可大夫人这些日子忙得很,心思压根不在我们这些妾室身上,我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胡霁色点点头,道:“这确实也算是好事。”
然后她又问起这阵子沈如绢的病情。
这几天沈如绢一直是丽婉在照顾,当着沈引的面,丽婉说话也小心些,此时闭了门,倒是都能事无巨细地说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仿佛是依靠
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打算在沈家住几天,丽婉自是喜不自禁,问她在自己院里给她收拾出一个屋子来行不行。
胡霁色想了想之后还是说不星,还是得在新建的药房附近找个屋。
丽婉自是去给她收拾了。
一刻钟的功夫不过眨眼就过,胡霁色去检查过,没有过敏,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引问:“接下来要不是能立刻配药了?”
胡霁色坐在病榻前,只说:“你让我再想想。”
沈引急道:“老药没用,新药你试了却又不给用,岂不是就要断药了?先前只说减了药,就已经拖得这样子,眼下无药可用,岂不是要她的命吗!”
胡霁色只听他吼完了,才道:“用药是为了治病,不是为了害命。她眼下数症齐发,我得斟酌一下。”
沈引很想说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去找你爹。
话都到了喉咙口,却也只能先咽了回去。
胡霁色走到屋里的桌旁坐下,命人拿来纸笔,不停地写写画画,却也是一言不发,看起来很是有些吓人。
沈引等了半晌,最终还是叹了一声,从那屋子里退了出去。
……
胡霁色在桌前写写画画半晌,把药物副作用,可能出现的新并发症等等都罗列了出来。
沈如绢的身体现在已经是犹如走钢丝一般脆弱,实在经不起再一次的差错了。
她试着配了好几个治疗方案,最终多少都有些副作用。
两害取其轻,她又取不出来。
最终这方子撕了写,写了撕。
里屋,沈如绢已经睡下了,而且睡得很死。
胡霁色恍惚回过神,看着自己丢了一地的纸团,长出了一口气。
“霁色。”江月白在门外道。
胡霁色回过神,连忙答应了一声。
江月白道:“你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胡霁色愣了愣,然后连忙站了起来,道:“好,我这就出来。”
她走过去打开门,江月白看到她的样子,倒是愣了愣。
胡霁色愣愣道:“怎么了?”
江月白笑了笑,眼神很温和:“怎么那么大的人了,写个字还弄的一脸墨?”
胡霁色连忙抬手胡乱擦了擦。
突然脸上一热,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竟也不避讳,用大拇指给她把下巴上那一点墨汁擦了去。
“人都遣散了,我陪你在院子里走走吧?”
胡霁色有点顾虑,扭头看了一眼:“总不会把病人一个人留在这里。”
“过会儿七姨娘会过来的。”
胡霁色听他这么说,也确实想要在园子里转悠转悠透透气。
她心里烦,但看着江月白,心里又冷静了些。
跟着他在花园里转了转,她把自己内心的担忧和盘托出。
“要不要找你爹来商量商量?”江月白问她。
“村里现在离不得人,我爷也在用新药”,胡霁色无奈地道,“而且找了我爹来也赶不及了。今天之内必须要定下方子的,不能真的就让她这么断一天。”
胡丰年从村里赶过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真到了这,也来不及谈什么了。
“那你就选一个,不要怕”,江月白道,“我相信你的判断。”
胡霁色嗤笑了一声,道:“相信我?你看我这才做了多久的大夫?”
确切的说,应该是这才做了多久的中医啊。
江月白想了想,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嗯?”
他说的一件宫围旧事。
“我的一个姑姑…… ”他顿了顿,道,“就是前朝的昌平公主。因是嫡长,又是第一个孩子,受尽宠爱。可她活了十八岁,便殁了。”
胡霁色愣了愣。
他以前说起家事,都是用“父亲”,“母亲”之类的替代,从来没有戳破过家室。
像现在直接说起姑姑是公主,真真是头一回。
她微微偏过头看着她,心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说早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如今听他突然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还像是树叶缝隙里透下来,打在他脸上的光斑那般梦幻。
“怎么殁的呢?”胡霁色小声问。
江月白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索性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这样一来,就莫名让人有了一种安全感。
“前头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听了以后其实也不大明白。她生病前一日,做了个噩梦,之后便一病不起。”
最得宠的长公主突然病重,宫里的太医自然都急得团团转。
公主千金之躯,上头又一直在施压,太医们都是提着脑袋在给公主看病。
用药自是天大的难事,重了怕用坏,轻了怕无效。
如此折腾了有个把月,把一个好好的公主折腾得病入膏肓,俨然是不行了。
胡霁色非常吃惊,道:“当只是夜惊盗汗,身子虚弱,只要安神宁气,养养便好?”
为什么竟能把一个金枝玉叶给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