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得相看了。
当初是指着胡丰文能混出来,也好抬高妹子的身价,如今是彻底指望不上了,还是早早把胡宝珠的亲事定下来才行啊。
“嗯好,早点相看也好。”胡霁色漫不经心地道。
见她实在是对这些事情不上心,胡丰年也没有勉强。
姑娘脸上的疤痕还能看见呢,他总不可能去强迫她不记仇。
当天晚上兰氏做了野山菇肉馅饺子,还有野菜饽饽,另外有几样凉拌的野菜,以及素三丝。
胡霁色吃得肚子圆圆的就爱犯困,所以早早地洗漱了就上床睡下了。
结果人还没睡得踏实,突然就听到外头传来了急迫的敲门声。
兰氏轻轻把胡霁色推醒。
“嗯?”
胡霁色迷糊地爬了起来,快速穿了衣服,打着哈欠道:“娘,您睡吧,估摸是有人要看急诊。”
这会儿她的心态还是很好的。
等她溜达到门口,看见和胡丰年说话的人的时候,她心里顿时就开始骂娘了!
靠!又是胡大堂!
先前他也是这样,大半夜地上门,把熟睡的父女俩从热炕上叫了起来。
后来他奶病死了,因为得的是肺痨,尸体也被烧了。
他爹也有肺痨,胡丰年费心诊治了好长时间,结果他们家倒是突然翻了脸,换了大夫也就罢了,还在村里四处讲胡丰年的坏话。
这大半夜的又上门,难道是新大夫不灵了?
胡霁色愤愤地想,等忙完春耕,非把家里的围墙建好不可!
“我爹他真是突然发病,咳血的帕子都换了好几张,叔,看在大家都是同村的份上,您就去看看吧!”胡大堂急得直冒眼泪。
胡丰年不是记仇不肯跟他去,而是刚被叫醒没反应过来。
此时他就道:“你等着,我马上去拿东西。”
说着,他就转身往屋里去了。
胡大堂想要跟,结果被胡霁色拦住。
“不是请了大夫吗?该是一直吃着药?”
天地良心,她这话绝对是出于一个医生的负责态度,像这种转手病人总要先看看病例和病程的。
胡大堂急了,道:“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个干什么啊!人命关天的时候,你难道要等算完账再让叔去不成!”
这时候胡丰年已经提了药箱出来,闻言就皱眉,道:“丫头也没别的意思,你爹这阵子不是我在看,过往吃的什么药我得先看过,才能更好对症下药。”
胡大堂臊了一下。
但私心里其实又有些不相信。
当时因为他奶的尸体被烧的事儿,他们一家人都是怨气冲天,就把这火气给洒在了胡丰年身上,背地里可没少数落他。
若说这父女俩一点没记仇他是真不信,大家都是人,又不是菩萨!
胡霁色看懂了他的脸色,只冷哼了一声。
但胡丰年心要大些,也根本不在意这些,直接对他道:“快走吧。”
胡霁色连忙锁好门也跟了上去,三人匆匆忙忙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庸医害人
前里正年后被卸任之后,就已经分了家。
虽然给其他几房也分了屋和灶,但为了尽量避免被传染,只留下儿子大堂和大财两房在身边伺候,其他人都已经搬了出去。
胡霁色跟着进了门,然后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生石灰的味儿。
她不禁皱了皱眉。
胡大堂把手巾递给胡丰年和胡霁色。
胡丰年接过来,翻了翻,道:“这是谁给你们做的?”
“是赵大夫……”胡大堂道,“都是他亲自煮的,怎么,有问题吗?”
胡丰年沉默了一下,还是把手巾给系在了鼻子上,他道:“丫头,你就不要用了,也不要进来,在外头等我。”
“可我……”
不等胡霁色说出拒绝的话,胡丰年就自己进了门,并在她跟前儿把门给关上了。
胡霁色摆弄了一下手巾,最终还是把它还给了胡大堂,表情十分无奈。
“咋了这是……这巾子有问题吗?他要了我们五百大钱一条啊,都是他亲自煮的啊!”胡大堂颤声道。
说实话胡霁色是真的不想理他。
但想到刚才胡丰年的背影,心想着这才是一个医者该有的气度,这才缓和了些颜色。
“大堂哥”,胡霁色从他手里把那巾子抽了过来,搓了几下给他看,道,“你看。”
厚厚的搓出来不少粉尘。
很显然,那位赵大夫,是用大量的生石灰,和一些药材混合煮过的这巾子。
“在年前,很多人来我家买生石灰的事儿,你们还记得吗?”胡霁色问。
“记得……”
那件事他们也有拿出来说过,说胡丰年父女趁着村里有肺痨,捞了不少钱。
“那你记不记得,我卖那生石灰的时候,反反复复强调过很多次,绝对不能多用?”
“可我们家有肺痨的病人,不用这东西怎么行?再说,你们不也卖了不少吗?!”
胡霁色想了一下,然后慢慢地道:“我这么跟你说吧,生石灰水的作用,是隔断传染源。例如,咱们村里有那非正常死亡的禽兽,一般也是掘深坑埋了,并且要在尸体上撒上大量生石灰,这样的话,就闻不到什么臭味。”
“是……所以呢?”
“所以这个东西,对预防传染很有作用,对病人本身没有多大作用”,胡霁色纠结了一下措辞,然后道,“事实上,若常以此物覆口鼻,对人是有害的。”
这张巾子充满了厚重的粉尘感,若是常覆于口鼻之上,等于不断地把这些粉尘吸入肺中。
对正常人来说尚且有害无益,更何况是一个肺部已经严重病变的病人?
这也是为什么胡丰年让她呆在门口等,而不愿意她也戴上这巾子进门去。
她耐心地把原理解释给胡大堂听,胡大堂整个人看起来都还是愣愣的。
但他应该不大相信……这一点从他的表情上胡霁色也能看得出来。
这时候,胡丰年从屋里走了出来。
“叔,我爹怎么样?”胡大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胡丰年没有理他,把药箱递给胡霁色,道:“麒麟菜十钱,贝母一钱,煎煮后取汁去渣,马上送过来。”
“好。”胡霁色接过了药箱。
胡丰年道:“我现在马上要给他行针顺气。大堂你也别闲着,叫上媳妇孩子,马上把你这地方撒上水,把石灰都给我扫了!这么大的灰,还让不让你爹活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又进了屋。
听胡丰年也这样说,胡大堂的脸色就有些阴晴不定。
胡霁色道:“熬药的东西还在原来那吗?”
“是……”他不大有精神地道。
胡霁色没空管他的情绪。
听胡丰年报药名,她就知道,这是并发了急性肺炎。
当下,她去厨房小火满烹炖了药,过滤取汁,用凉水隔碗放凉,急急地送了过去。
胡丰年已经行完针,但还是不让她进去,只站在门口道:“大堂你把嘴蒙上,拿上药进来。”
闻言胡大堂微微一僵。
他不是不愿意进去伺候他爹,而是胡丰年对胡霁色的保护,让他觉得有些扎眼。
心里知道不应该,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不舒服。
但现在是他要求人,也不敢说什么,自覆上口鼻,端着药碗就进去了。
他爹喝了药,胡丰年帮他揉背筋顺气,刚开始他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犹如发了那重症哮喘一般,声音十分骇人。
这时候,他们家的儿媳妇都在门口张望着。
胡霁色实在是心痒难耐,就从一个媳妇手里抢过一张帕子,捂在嘴上,趴在门边围观。
虽然最近沉迷于做化妆品赚钱,但对高超的医术操作还是很着迷啊。
胡大堂看他爹这样,早就急得面红耳赤,眼睛都充了血。
看他的样子,似乎随时会暴跳起来了。
胡丰年给他爹揉着背,突然道:“盆。”
胡大堂愣了愣:“什么?”
“拿盆来接。”
胡大堂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端了一边的铁盆过来,跪在他爹跟前儿。
只见他爹头一仰,猛得大咳一声,然后就吐出了无数不可描述的带血的痰。
虽然实在是很恶心,不过蹲在门口围观的胡霁色顿时也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他直吐了有好几分钟才停歇,然后就整个人都瘫在了炕上,开始大喘特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