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纪凡高考前后那段时间,出于安全考虑,她干脆搬回了B市的教职工宿舍。
即便如此,她想法依旧坚定,“羲和计划”正如潘多拉魔盒,说什么也不能重启。他们系分作两派,双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谁知就在这当口,系主任突然出了车祸,昏迷住院,院里指派了一位空降的书记代职。
那书记是一位激进的唯发展论者,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刀阔斧推进改革,开始重组“羲和”项目组,陈幼青当然被孤立在外,险些还丢了所长的职位。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争斗胜负已定,小汤山却传来了“地震”的消息。
地震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一震之下,小汤山研究所彻底与总控室失去了联络。
研究所今儿一早接到警报,各派系乱作一团,医院里的老主任趁机翻身,越级将情报上报中央,力排众议,任命陈幼青为特派员赶来协助。
这起起落落,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可真够精彩的……纪凡想起她前段时间神色疲惫,如今想来,倒是都说得通了。
讲到这里,她歇了一歇:“左右是些勾心斗角的事,没什么好详细讲的。你们呢,为什么到这儿来?”
纪凡望了眼傅明渊,这两天经历的事儿不仅关乎到他一人,实在不能实话实说,可要让他当着他妈的面撒谎,他脸皮子薄,只怕一开口就要被识破。
傅明渊还能不知道他的性子,张口就来:“毕业旅行。”
“啊?”
纪凡垂头,盯着脚尖,小声道:“对的。是,是许老师组织的高中毕业旅行。”
傅明渊接口:“顺带请了我。”
陈幼青还是搞不明白:“我儿子毕业旅行,关你什么事?”
“他们班主任,是T大理论物理许院士的儿子。”傅明渊平常是懒得解释这些,看纪凡脸都烧红了,方才懒洋洋道,“他承过我的情,请我一起来玩玩。”
陈幼青几乎吐血:“就纯意外?”
“就纯意外。”傅明渊稳如泰山,“哦对,你们系有个叫荀江云的研究员吧?”
陈幼青回想了一下,似乎只在文件里看过这个名儿:“好像……”
傅明渊毫不犹豫:“就是他绑架了我们!”
纪凡:“?”
陈幼青:“???”
“你别是在说笑吧,人都失踪二十年了,怎么可能……”
“信不信随你,”傅明渊耸肩,“本来我们玩得好好的,要不是他,哪儿能卷进什么‘羲和’计划?”
纪凡:“……”非要说的话,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傅明渊嘴皮子上下一磕碰,就把他俩摘得干干净净,敢情黑锅全被荀江云给背了。
陈幼青想想,似乎也在理。
“可他无缘无故的,干嘛要绑架你们?”
傅明渊面无表情:“研究所的入口在旅店西馆底下,不巧,你儿子和我就住在西馆。”
啊这……好像也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纪凡真是服了他了,几句真几句假,成功把陈幼青的逻辑给拐跑偏了。
傅明渊大约是真的很记恨荀江云先前叫纪凡为难,字字都是落井下石:“我们被警察同志解救的时候,姓荀的才刚下山,现在去追,应该还追得上。”
纪凡:“……”
小汤山研究所已经塌了,里头的情况谁也不清楚,要说荀江云炸毁密道前顺带盗走了机密资料,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啊!
陈幼青神色立刻紧张起来,抓着电话就站起身,打算联系上级。
她走出房门不多时,先前那个小警察又拐进来,面孔涨得通红,点头弯腰地冲两人道歉,说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还请他们两位回去。
傅明渊脾气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基层工作人员,便很好说话地站起来,对还懵着的纪凡招招手:“走吧。”
纪凡回过神,一边追上他,一边低声问:“那……那就这么把荀先生卖了吗?”
傅明渊淡淡道:“能不能抓到还是一回事呢。就算荀江云就杵在她面前,我怕她也认不出来。”
也对,现在这位“荀江云”年纪对不上不说,双腿还残疾着,要是真能找到了,那也是本事。
纪凡稍微安了心。两人肩并着肩,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一道往村口走去。
后山的尸坑还没收拾完,一路上都是鉴证科的人和警官跑来跑去,他们也不好太亲近。
走了一半,傅明渊突然停下,低头问他:“脚疼不疼?”
先前出来得匆忙,纪凡就套了双薄底的跑鞋,踩在这多棱石子上,初时还不觉得,走久了确实有些隐隐的疼。
他摇摇头,想说没事。
谁知傅明渊压根不同他理论,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纪凡抓着他衬衣领口,硬生生憋回去一声叫。他侧过脸埋在他怀里,低声道:“傅,傅先生……你做什么?疯了吗?”
他身量轻,头发也没剃得极短,侧脸秀气,远看过来倒也不是特别突兀。旁的警员还热心肠地跑来问,是不是小姑娘因为塌方伤了脚。
傅明渊难得笑容和气:“没事,只是走累了,我带‘她’下山去坐大巴。”
光天化日,谁也没往别的方向想。警员挠挠头:“哦哦,那敢情好,后山那头封路是特殊情况,真是对不住了。”
傅明渊大度地表达了对警方工作的理解。好一派警民同乐的场景,怀里纪凡只恨不能咬死他。
“喂,放我下来——”
好不容易等警官走远了,纪凡踢蹬着小腿就想下来。
“喂!让老许看见了怎么办,喂!”
傅明渊虽是教授,常年领着科考队出任务,身上也是有点力气的。他那点小扑腾压根撼动不了什么,反而像只小猫挠得人心痒痒。
傅明渊低低笑了一声:“怎么,不肯叫‘先生’了?”
纪凡抿紧了唇,心想,就这德行还先生呢?
两人私下好归好,陈幼青也当视而不见,万一真捅到外面去,光舆论压力都能够傅明渊喝一壶的,更别提接下来纪凡也要进大学了。
傅明渊没撒手,反而抱得紧了些:“你是不是见谁都喊先生?什么荀先生,嗯?”
纪凡总算是回过味来了,有点哭笑不得,原来这位爷是吃醋了。
他停下挣扎,无语地想,就这?
就这。
傅明渊心里确实不大爽快。他不爱听纪凡喊他老师,因着在他心里,两人本就是平等的,压根没有什么师生关系。本来嘛,“先生”还算一个识情识趣的叫法,奈何纪凡也这么喊别人,他听见就免不了生气。
纪凡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主动给搭了个台阶:“那您想听我叫什么?”
傅明渊思忖片刻,伏到他耳边低声两句,纪凡听着,整张脸立刻爆红,桃花眼都快瞪成杏眼了。
也怪他自己失策——想也是,傅教授怎么可能是顺着台阶下的主儿,你给他搭个台阶,他下一秒就能上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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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正文完
他俩边走边耍花腔不觉得累,小路尽头,等在村口的许老师已经都快成望夫石了。
小民警信誓旦旦保证了无数遍,拍胸脯说傅教授和那同学绝对没事,可他还是放不下心,非要看到人才算完。
——开玩笑,要是真祸害死傅明渊,别提他们系里那群傅氏嫡系了,光他自己的亲爹就能把他给手撕了。
谁让你手贱约人家一起来旅游?许老师悔得肠子泛青,扭头见徐海帆也是一脸幽怨。
“完了完了完了,”徐海帆面如土色,“他们怎么还没来,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啊——”他双眼无神地转向老许,“老师你说,这山上会不会有野狼啊?有没有野猪,有没有老虎啊?万一纪凡真出什么事,我妈能把我生吞了。”
小汤山统共不过百来米高,哪里来的狮子老虎,可见这孩子是吓傻了。
许同志听着,也不记恨徐海帆以前老编排自己是秃头,投去一个同情并理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