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站在与审讯室一道单向玻璃之隔的监控室之中,看其中被问询的程宏嘉。
在魏岚失踪的前两日,他便去了外地出差,截止今日傍晚,才飞回本县。
因为他并没有明显嫌疑,所以警察也只能做一下基本问询,并不能当他是嫌犯那般审问。
一听这话,李舒亚神色便激动起来,显然要说什么。
但周队长却是先开口将她安抚:“不过,我们也听取了李小姐的证词,从他欠下赌债无力偿还、受害人又强烈要求离婚的诉求上来看,他确实有动机谋害受害人。“
听他对这方面有所考虑,李舒亚在许棠的安慰下,便静下心来听。
周队长拧大了监控的音量。
就听程宏嘉的声音出来。
“你们要我说多少遍?”他显然有些焦躁,甚至带了几分崩溃,对警察同一问题的反复追问,搞得十分火大。
特别是在他的妻子可能身亡的情况下,他的情绪似乎到了极端的边缘。
“我之前是跟我老婆吵了架。”
“但是吵了架我就要杀人吗?我是受害人家属,不是嫌疑犯。”
他一再强调,但面对警察近乎公式化的安慰,他有无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道。
“我之前有几个案子做的不太好,这次就想自己全程跟进。这也是想给我老婆一个惊喜,好让她消消气。”
“至于赌债,我确实欠了一些。但也就是因为那段时间压力大,才在朋友的建议下减减压。但真不至于到了闹死闹活的地步。”
“我老婆也很爱我,我知道她也就是气不过我一时糊涂。等我们都冷静冷静,我做好这个项目,我肯定会好好哄哄她的。”
李舒亚和许棠两人,显然更为了解魏岚,也更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程宏嘉这话,都气的不轻。
李舒亚较之许棠,情绪更外露一些,这会儿已经忍不住骂了起来。
黎梦川和容墨对此显然插不上话。
容墨站在最后,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嗤弄的笑音,虽不知道言凤起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当初都亲眼见到他飞在半空了。
现在这点只让他听见声儿的情况,经历第二次,他就可以说服自己,完全心不惊肉不跳了。
他悄声问:“大佬,您有什么看法吗?”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大佬让他将他们藏身的背包带上,是不是发现什么他们没注意到的细节。
电视剧里的大佬,不都是这样的观察入微吗?
言凤起的声音却忽然变的平和起来,仿佛刚刚那声嗤笑不是他,“没什么。”
然后便寂然无声。
黎梦川凑近容墨一些,打断了他还想追问的心,问他:“你在当时的幻境之中,看到过这个人吗?”
虽然程宏嘉有明确的形成记录,此刻的每一句话也似乎真情实感,但黎梦川向来更倾向于受害人“本人所见”。
容墨摇了摇头,虽然他也没看清那人的样貌。
“但那人手掌宽厚有茧,身形也很高壮。”所以绝不是眼前身形瘦削的程宏嘉,虽然没有明确数据,但那背影看着至少比陈宏佳高出半个头。
黎梦川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耳中听着李舒亚的辩驳咒骂。
显然在两方人眼中,魏岚和程宏嘉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同等程度。
“容先生,请跟我来一下。”示意周队长去处理李舒亚、许棠和程宏嘉之间的事情,黎梦川带着容墨去了另一个单间。
容墨这时才有机会开口,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也不用叫我容先生。叫我小容就可以。”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么正式的称呼,他可不习惯。
见他真不自在,黎梦川也不强求,笑了笑,道:“那我就叫你小容。不过既然这样,你也别叫我黎大师了。要不,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一声哥。”
进了这间空无一人的单间,容墨一眼就看到那把凶刀。
不知是不是因为屋里的布置,竟让他无端看出几分阴森诡异来,站在门口,不自觉便顿下脚步,打了个哆嗦,不敢再上前。
仿佛打开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只巨兽怒张的血盆大口。
黎梦川疑惑的回了头,见他的目光盯在那把凶刀之上,一时虽不知道他的感受,但还是侧过身子挡住那刀,才叫容墨进来。
又摆弄下一些待会儿要用的东西,这才跟容墨讲解接下来的事情。
容墨坐在椅子上,一手揽住自己的背包,像是找寻安全感。一手横在桌上,握住那凶刀的刀柄。
身前是捧着一砚朱砂墨的黎梦川。
极细的狼毫笔沾了殷红鎏金的墨,缓慢又有力的落在容墨的额间眉上。
随着黎梦川的落笔,蜿蜒出纤细却带着莫名力量的痕迹,容墨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
眼前先是聚起浓浓大雾,又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拨弄开去,缓缓露出真容。
桌上,另摆着一只小香炉,插着三根细香。
黎梦川圆润的指腹从香头轻轻拂过,袅袅的青烟升起,香未燃出多少,青烟却是在半空越汇越多。
然后,一缕飘向容墨额间的符文,顺着纹路流淌。
一缕依旧缠绕在黎梦川的指尖,随着他的动作,被带到他的额间,他并指虚画了一道符文,那青烟便瞬息纳入他的灵台。
他闭上双目,手指掐诀,青烟流动着,从容墨的额间到黎梦川的灵台。
眼前浓雾尽数散去的时候,容墨只看见一道人影被重重抛在床上。
那人细弱的闷哼一声,不知是伤到哪里,应该很疼但又没什么呼痛的力气。
四周昏暗,但声音倒很是清楚。
一声是女,一声是男。
容墨也渐渐看清眼前情形,床上那人就是魏岚。
但那男人却是背对着他,无论他怎么努力,却依旧转不到正面去看他的样貌。
魏岚的眼睛被眼罩蒙着。
双手被捆在一起,又绑在床头。
男人大笑着,肆无忌惮又粗暴的将她衣服扯碎,一次又一次向着床下扔碎裂的布块。
扯着魏岚的脚踝,分开系在床脚。
而魏岚的腰测,渗出不少的血迹,显然是之前的那道伤并未得到包扎——一个施暴的人,又怎么可能顾及魏岚的生命安危?
她虚弱的抗拒着,意识忽而清晰忽而迷糊。
眼角流出泪水,却没力气咒骂哭嚎,更别提呼救。
容墨刚看清魏岚的脸,便下意识想去帮她解开绳索,可怎么努力都是徒然,这画面离他极近,他想动,却又觉得这画面离他极远。
怎么也看不清男人的脸后,他知道这就是魏岚残存的执念之中的一段画面,他这个外来者,不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只能徒然的看着。
可后面,他是真的看不下去。
却又怕错过任何有关凶手的准确消息。
这样迟疑又纠结。
似乎是他下意识排斥的情绪太明显,转瞬间这画面就是一边——容墨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
他咬着牙,看着坐在床边那男人的背影。
魏岚的眼罩已经被掀掉了,但此刻的她双目无神,望着上空的眼睛不眨动,容墨甚至有些分不清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还活着。
男人在跟魏岚说话,不是之前那些污言秽语,虽然还是嘲弄。
“你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姓程的。或者,怪你自己。你说你,好好当个女人,不快活吗?非要每天在外拼死拼活的?”
“你那公司也不小,在家吃喝玩乐不舒坦吗?”
“你一个都嫁了人的女人,当什么老板?”
这男人对此,显然也“很有自己的看法”,对魏岚出言辱骂都不带思考停顿的。
魏岚这时才稍转动了一下头,双目之中迸发出憎恨的凶光,如果可以,她要这些人,全都不得好死。
她不希望这世间有悲天悯人的神佛,只希望有择人而噬的厉鬼,将这些人渣挫骨扬灰。
男人对她的目光毫无所觉,毕竟这对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只是,忽然他的门被人猛地踹响,铁皮的大院门哐哐作响,门外那人还骂骂咧咧的高喊。
“杨成奇你给老子出来。”
容墨额间渗出涔涔汗水,唇色发白,眉头拧的符文都险些变了形。
猛然睁开双眼,大张着口喘息,浑身控制不住的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