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敏的身后,女人紧紧攥着小小纱布传递出来的陌生人的关心,眼光跟着她上楼的双腿移动。看不到人了,还在侧耳聆听着头顶上李敏的脚步声。
直到脚步声也消失不见了,她才怅然若失地低下头,呆呆地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好一会儿之后,她缓缓地站起来,胡乱地用纱布抹去脸上残余的泪水 提着东西慢慢下楼了。
李敏来到老领导得病室门外,就听到外间有挺大得说话声。她伸手敲门,也没人出声回答,等了一下便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烟雾,呛得她忍不住掩口回避。大开的窗户和门之间形成对流,烟雾很快散去。
“咳。朱处长,你们都在啊。我来查房,看看老领导。”
李敏站在门口没进去。几个男女的脸色都不好,看来刚才是这几个男人在争吵。屋子里这不好的气氛,明显让她有了忌惮。
“噢,是李大夫啊,快进来吧。老爷子在里屋呢。爸,李大夫来看你了。”朱家老大神色坦然,伸手推开里间的房门。
李敏把心神从朱家这几个面色难看的男人收回,从朱处长推开的套间门走进去。那中年美妇不停地在擦着滚落不休的眼泪。在她身边事=是一个没见过的漂亮的年轻女人,也在陪着她落泪。
小护士在给躺在床上的老领导调整氧气输入量。
老人的呼吸浅而慢,脸上明显地残留着激动后的痕迹。李敏注意到他在输液的手指略略有些挛缩。
“你先停了给氧。抽血急诊做血气分析,”李敏拿过临时医嘱本,边写边继续说话。“要急诊检验电解质。再做个急诊的心电图。”
李敏签好字把临时医嘱本递给护士:“找你们干诊的值班大夫过来。我怀疑老领导有呼吸性碱中毒。”
套间门口围着看的男人立即就有出去找人的。李敏开始填写化验单。才写到第二张,一个中年男大夫急匆匆过来。
“是创伤的李大夫啊。我八点多钟来看,老领导还好好的呢。这才多一会儿,怎么就这样了?”
“是不是刚才挺激动的了?”李敏开口询问。
中年美妇人点头,“刚才生气来着,气得大口喘气。”
李敏放在正填写的化验单,看着那中年男大夫问:“给5%CO2?”
“行。”男大夫立即动手写医嘱。
小护士抽完血,拿过李敏开的化验单 心电图单子。“那我去找人送单子吧。今天休息,不知道人在不在。”
小护士有点儿犯愁。她走不开,负责跑外的护士今天休息,这快中午了,不知道护理员在不在的。
朱家的俩儿子同时伸出手去抢化验单,异口同声地说:“给我,我去。”
小护士急得要跳脚。“别抢。试管打破了要重新抽血的。一个去化验室,一个去请心电图室的人来。”
男大夫闷不做声地检查老领导的心电监护等。“去给主任打电话,让主任赶紧过来。”
心电图他自己就会做 也能看,但是李敏能够主动开急诊单子,明显是为了他好。老领导不同一般的患者,病情有半点儿的变化,都得留下足够的明确证据 都得让赵主任知道。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老人的呼吸明显有了转变。男大夫抬头看着李敏真诚地说:“要不是你过来,等护士发现不对再去找我,可能就耽误了。”
屋里的家属都不知道深浅,看他说的严肃,有些后怕的惊惶神情都上脸了。
“碰巧赶上了。这也是我该做的。再说你也不可能一直守在他床边的。朱处长,”李敏找能说上话的人。
“老领导虽然脱离危险了,但他不能激动的,得心平气和地好好养着。”李敏的声音很小,只够屋里的这些中青年男女听见。
美妇人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
赵主任身着便服急匆匆地跑来,他扶着门框大口地喘气,李敏担心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发生心肌梗死。
这么大的肚子,没有高血脂是不可能的……
李敏的神色落在赵主任的眼里,他呼哧带喘地说:“别那么看我,我就是从电梯跑到这儿。”
老天!最多三十米,你就能跑成这样?李敏把这话咽回到肚子里。
心电图室的人推着简易的心电图机来了,赵主任看看床上的老领导还算平稳,退出去换衣服去了。
急诊的生化检查结果也回来了。
赵主任急急忙忙看了一遍,才递给那男大夫和李敏。
“亏得李大夫做的及时。不然等中午或再晚点儿发现了,纠偏又得费好大的劲儿。你下午下班前再给老领导做一次血气分析。先补点钾,CO2停了吧。”
男大夫点头,上手关闭了送气管带,对赵主任说:“先不给氧吧?我在这儿看着,主任你回去办公室歇歇气吧。有事儿我打发人去喊你。”
李敏站了一会儿,看心电图跑完了,凑上去看了看,她现在的心电图水平,还不如在心内科实习的时候呢。只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窦性心动过速,无ST段T波的改变。
阿弥陀佛!
美妇人流着眼泪念佛号。
接下去的治疗就是干诊接手了。李敏悄悄对赵主任点点头,退出套间。
朱处长和大概是老四的那个男人,跟在李敏的身后出来。
“李大夫你等等,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李敏停下脚步回身。
“刚才大概是老领导激动后大口喘气,出现呼吸性碱中毒了。如果发现晚了,他身体代偿能力不足,会出现心脑血管收缩。”
李敏尽量挑拣着他们能明白的 把后果也往重了说:“他经不得刺激了。万一再度发生脑出血,就是陈主任也在医院里,可能也要回天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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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性碱中毒,能在大口喘气(标准的说法是过度通气)的情况发生。
比如癔症。
这时候的处理:弄个硬纸得档案袋,套住口鼻呼吸几分钟就缓解了。
其他需要临床治疗的 能引起“呼吸性碱中毒”的病因,感兴趣可以搜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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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珠泪2
看守所里的一间南向屋子,阳光从对开的玻璃窗照进去。温暖和煦的阳光下,几个坐在窗边的女人惬意地小声谈话,叽叽笑着甩出手里的扑克牌。时不时有人后悔地抽出发出去几轮的牌,然后其他人也就跟着捡回自己的牌重新出。她们完全没有有争输赢的意思,只是在用扑克牌打发时间。
这阳光穿过她们,照到与窗相对的门扉上。
门扉上下深浅不一的颜色,显示出阳光差不多已经到了这个季节的最高点了。
这屋子不算大,南窗下的木板大通铺上,如同军营一般整齐地叠放着“豆腐块”一样的深蓝色被褥。不仅是木板插出了油润的光泽,就是水泥地面也是翻着同样温润的光泽了。
一边的屋角放了两个偏陈旧的铝水桶,是七十年代常见的挑水用的。虽有隐隐的尿骚味道传出来,但是这俩桶的外壁都洗刷的非常干净。另一边的屋角放了一个陈旧的榆木炕几,上面整整齐齐地靠墙摆了一横排两两摞在一起的塑料饭碗,七个羹匙的朝向角度都完全一致。
打了刘主任的老太太,正侧对那俩水桶 靠着墙 盘着腿坐在大铺上,哼哼唧唧地一直在哭。她两只手轮替地用袖子抹眼泪擤鼻涕,最后鼻涕眼泪都抹到了一起。
同屋的人时不时嫌弃地瞥她一眼。一个上岁数的斯文女人,看不过眼她那埋汰样了,扯了一条毛巾递给她。
“老太太,你进来了,就得想着怎么向政府坦白交代,争取能早日回家。在这里再怎么哭,也都是没用的。谁叫你犯事儿进来了呢。”
老太太“嗷”地一嗓子,把递毛巾的人吓了一跳。老太太不服气地说:“俺就打了她几个耳光,值得着把俺关大牢吗?这不是欺负俺老百姓吗?”
咦?老太太不哭了,还开口说话了!有好趣的搁下手里的扑克牌凑过来磨牙。
“老太太你打了谁啊?”
“把人打死没?”
“没死。”老太太横叨叨地回了一句,但是她的神情可反映出她没有理直气壮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