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586)

栗海棠眨眨杏眼,念道:“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不好意思地摊开手,说:“我只记得这两句。”

“哈哈哈,原来是唐代那个酸秀才的打油诗呀。嗯嗯,我记得。”翎十八盯着棋盘,他已胜券在握。

这下换成栗海棠急了,问:“翎爷,你记得,那说出来我背背。”

“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翎十八说着,诸葛弈落下一黑子,他立即堵上一白子,大笑道:“哈哈哈!承让,承让,我赢了。”

诸葛弈长长舒气,抓来银狐皮的斗篷,对海棠说:“要不要下车去踩雪?”

栗海棠瞬间杏眼放光,兴奋地问:“真的吗?可以下车去踩雪?”

“嗯。”

诸葛弈把自己的银狐皮斗篷裹住海棠娇小身躯,又抓来她披裹的墨狐大氅在身上。这墨狐大氅原就是他的,只因之前天各一方,他赠送自己的墨狐大氅给她只作自己陪在她的身边。

如今他和她守在一起,这墨狐大氅还是他来穿吧。况且八大氏族的人都看到她穿着一件男式的墨狐大氅,今日又去过乌氏中正府,难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防范于未然,他要步步小心。

马车停下,诸葛弈抱着栗海棠下车,手拉手踩在半尺厚的雪上悠哉慢步,后面翎十八坐在马车前和宝豆儿聊着闲话,时而回头与煮茶的青萝交谈几句。

“师父,乌二爷胆小不敢与乌族长抗衡,连大门都没敢进就灰溜溜的逃了。一家老小风餐露宿的,难道他不心疼自己的妻女吗?”

“比起心疼妻女,他更怕丢性命吧。”诸葛弈将她的小手塞到袖子里,因为他的手比冰雪还要冷,很怕冻坏她。

栗海棠执拗得握住他的手,刁蛮道:“我没嫌弃你的手冷,你竟嫌弃我的手热。”

诸葛弈哑然失笑,这挑刺的理由太奇葩,哪有谁会在大冬天嫌弃别人给予温暖呢。他是心疼她才不愿牵手的,她竟歪理编排他。

“师父,你猜乌二爷最终会如何决择。我觉得乌族长不会轻易饶过他,乌三爷也一样没有好下场。”

栗海棠仿佛看到乌族长对亲兄弟大开杀戒的疯魔样子。比起诈死阴谋夺权的栗二爷,和一直贼心不死的栗二老太爷,她觉得栗氏兄弟更顺眼些。至于闫氏族的两兄弟,那陈年旧怨已不是争夺族长的权势那么简单,杀妻之仇、夺子之恨,任谁都无法释怀,何况逃亡多年的三清道人呢?

诸葛弈停下来,捧着海棠的白皙小脸温柔地亲亲,“别怕,我不会离开你了。”

“师父,我希望你别因我而改变。”

栗海棠一语双关,希望诸葛弈能明白她的苦心。不论以前、现在、将来,不论她陷落在怎样危险的境地,她不愿看到自己成为他的弱点而受制于人。

诸葛弈哪里听不懂她的弦外之意,只是爱她已胜过仇恨,他再不是冷血无情的活死人,而是祈求她长命百岁和他白头到老的男子。

“哎哟,乌家二爷真是人才呀。”

突如其来的一句感叹打破师徒二人的浓情蜜意,诸葛弈投去冷冽的目光,翎十八拍手哈哈大笑。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阿弈怨怼的杀人眼神,我心足矣。”

“你胡乱感叹什么。”

诸葛弈不爽,牵着海棠往马车走,却没发现背后相距不过十丈的地方,乌二爷垂头丧气地走来。

翎十八笑吟吟看着臭脸的诸葛弈。从小到大,他还真没见过阿弈摆臭脸呢。有趣!真有趣!

栗海棠被抱上车,好奇问:“翎爷,你接到乌氏南府的消息?乌二爷怎么啦?”

翎十八摇着象骨扇笑而不答,扬扬下巴示意她回头。

栗海棠和诸葛弈顺着指向半转身,便见乌二爷失魂落魄地趟着雪走来,一身棉袍子脏得像在泥地里打滚似的。束发也松散开,几缕发丝垂落在背后。

“乌二爷,你怎么如此狼狈?”

栗海棠惊讶,唤青萝快端杯热茶来。

乌二爷闻声抬头见是他们,先是惊讶呆滞,后恍然明白他们又回来了。有些失落,又有些丧气地说:“我被赶出家门,正想去乌氏中正府找族长求饶呢。可我想不明白,老三和老四怎就没被赶出家呢。”

“因为他们两个懂得‘惹不起躲得起’的道理,而你却不懂。”诸葛弈一语点破,看到乌二爷犹如丧家之犬也于心不忍。

乌二爷茫然地睁大眼睛,对诸葛弈所说的“惹不起躲得起”他也想做,可怎样才能躲避呢?

第750章 远离寒冬冷冽

“乌三爷做了乌族长的马前卒,宁愿得罪我们也不敢违抗乌族长的命令。故而,他保住一家老小安身立命的宅子,可宅子里的金银珠宝就一定能保得住了。”

翎十八为乌二爷答疑解惑,心想人活到乌二爷这般天真无邪、弱若拂柳的地步,也是没活路了。

乌二爷似乎有点明白,又疑惑地问:“那老四呢?他又答应什么逃过一劫?”

“乌四爷的全部私产。”

诸葛弈说得很直白。

乌二爷震惊得后退三步,他万万想不到整日花天酒地的四弟竟然散尽家财保平安。那个在父亲和兄弟们眼中的败家子,那个一见美人误终生的纨绔子,他竟然拥有任何人都无法匹敌的魄力。

“四弟真让我佩服!”

乌二爷喃喃自语。

“原本你也可以的,可惜你怕老婆又有私心,很难有勇气放弃锦衣玉食。”

栗海棠揶揄着。虽然她和乌族长像仇人,但不得不承认乌族长疯癫的时候很有魄力。现在看来,和乌族长最像的人是乌四爷,而乌二爷和乌三爷都是胆小鬼。

乌二爷颓然跌坐在雪地里,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他是个疯子,早晚要我们折磨死的。我也要学四弟一样散尽家财,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给他。”

“乌二夫人会答应?你那宝贝闺女能耕作劳动、吃苦受罪?”

真不是栗海棠瞧不起乌二爷一家人,实在是乌二爷一家没骨气,全靠着讨好巴结乌族长和乌族长夫人过活。

乌二夫人爱贪小便宜又没啥大计谋,整天跟在乌族长夫人的身后阿谀奉承,就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闺女奔个好前程。

乌二公子是他们的嫡长子,天生瘸子。从出生到现在满十五岁,一次没走出过家门。除了自己的亲爹娘和妹妹,就是家中的婢女小厮。家中以外的人们全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容。

乌芊芊。乌氏第一位姑娘,人称“乌大姑娘”。当然,乌族长烧毁元家医馆,绑架元俏到乌氏中正府,要挟栗海棠的时候,乌芊芊甘愿当人质帮助她们逃跑,其实乌芊芊打着鬼主意还是很明显的。

和懦弱无能的乌二爷、爱贪小便宜的乌二夫人、天生残疾的乌二公子比起来,从小在乌族长和乌族夫人身边长大的乌芊芊更懂得如何为自己谋后路。

生在阴谋诡计的大家族中,女孩子们终日活在后宅院里看着女人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上到年迈的老祖母,下到卑微的丫鬟婆子,每个女人在生活中都能搭起一台大戏唱得丰富精彩。

当女孩子们长大成人、嫁作人妇、生儿育女,她们的生活又变成孩子们眼中的精彩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台接着一台、一日连着一日。

经过诸葛弈、翎十八和栗海棠的轮番提醒,乌二爷茅塞顿开,顿时精神奕奕。

“多谢子伯贤侄!”

“多谢翎爷!”

“多谢奉先女!”

乌二爷深鞠躬揖礼,感谢在他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的时候来点醒他的三个年轻人。此时他觉得自己白活了四十多年,竟不如三个年轻人看得透彻、想得明白。

“乌二爷准备如何做?带着一家老小去当乞丐吗?”

栗海棠打趣,偷看诸葛弈的脸色似乎没兴致收乌二爷作心腹。看来乌二爷命不好,没被师父选中啊。

乌二爷豁然开朗,笑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四弟都能抛弃,我又怕什么呢。和整天败家的四弟比起来,我至少懂得经商之道,饿不死的。”

“好吧。”

栗海棠向青萝又要一碗热茶,敬给乌二爷,“祝乌二爷早日摆脱乌族长的魔爪,白手起家闯出万里江山。”

“哈哈哈,多谢奉先女。”

乌二爷爽朗大笑,接过热茶浅呷几口,顿觉茶香四溢,通体舒畅。将茶碗递回,他作揖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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