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和一路狂奔到校外的便利店，在货架间来回窜，跟猴儿似的。一旁整理货架的店员连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学生，找什么呢？”
佟和眼珠在货架上流连，嘴里嘟囔着：“内裤……内裤……”
店员朝背后指了指：“那边有一次性内裤的。”
佟和眼睛一亮，飞奔过去拿起一袋就要走，余光瞥到一旁摆着的东西，又慢慢退了回来，几番扫视，选了一袋卫生巾从架子上取下来，连同一次性内裤拿去收银台结账。
再狂奔回教学楼的卫生间，见姜觅晓仍是呆呆地坐在那儿，才长舒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替她好好地合上门。
靠着墙等待姜觅晓换好裤子，佟和望着卫生间小小的窗出神，外面的夜色已深，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甚至能听到头顶灯管发出的嗡鸣声。
“她们除了拿走手机，还拿走了你的什么？”
姜觅晓本能地摇摇头，突然意识到外面的佟和压根看不到，于是开口道：“没有了。”
佟和换了个脚支撑身子，琢磨了下，刚准备开口便见隔间的门被推开，姜觅晓理着裙边从里面走出来。
“好了？”
姜觅晓点点头。
佟和将她的书包递给她：“走吧。”
姜觅晓垂着头接过书包，跟着佟和往外走去。
下了楼梯没走出几步，佟和突然顿住步子，停在原地，声音凉凉地问：“我能问你吗？刚刚的事。”
姜觅晓猛地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仿佛变了个人的佟和，楼梯上光线昏暗，佟和的背影瘦削高挑，姜觅晓猜佟和大抵学过舞，肩背开阔，与漂亮的颈线连接，天鹅似的屈出高傲的意味。此时此刻，她背对着姜觅晓，顺长的头发扎成高马尾，自矜地铺在背上。
姜觅晓抬脚走下几级台阶，与佟和站在同一阶，因为总是佝着背，佟和瞬时比她高出了许多。
姜觅晓松开攥着书包带的手，知道佟和担心她，很想知道今晚在卫生间发生的事情，但又怕再一次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所以才会这么小心地提问。
姜觅晓心一酸，又放松地一笑：“可以啊。”
伸出手扯了扯佟和的衣服，对她露出一个笑，姜觅晓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一级台阶，又一级台阶，一个拐角，又一个拐角……直至快要走出教学楼，佟和知道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原来，姜觅晓放学后去上卫生间的时候，察觉自己来了月经，就在她发消息想让佟和送卫生巾来的时候，夏媛媛她们突然出现在门口。
有人凑上来一把抢过姜觅晓的手机，待看清聊天框里输入的还未发送的信息后，眼睛一亮，笑得假惺惺的：“哟，来事儿了啊？”
立刻有人不怀好意地接道：“那把裤子脱了吧？”
“哈哈哈哈看清楚了吗？人家今天穿的裙子。”
“哦，那把内裤脱了吧？”
几个人一唱一和，说相声似的就把惩罚定好了——因为佟和那天的出头和后来的护花使者行为，她们现在对姜觅晓除了莫大的恨，再毫无其他感情。
尤其是夏媛媛。
她嫌恶地看一眼姜觅晓，然后就转过了头，仿佛连多看她一眼都嫌脏。示意其他几人按说好的动手，夏媛媛往后退去，把守在门口。
一声令下，几个人齐齐冲上去，被捂住嘴的姜觅晓拼命挣扎，却反倒被扇了一巴掌，然后被几双手一起推倒在地上，恶声恶气地教训着。膝盖被瓷砖地面剐蹭得火辣辣的，连同脸颊一齐烧疼得厉害。
姜觅晓被打蒙了，趴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莫名闻到了一股恶臭，直反胃起来，干呕得四肢酸软，眼泪迷蒙。
内裤就这么被她们扒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剪刀，咔嚓咔嚓，剪成粉碎，再一把丢进废纸篓里，与各种污物、垃圾融为一体。
几人一起拍拍手，将姜觅晓的手机塞进包里，丢下一句“再有下次剪的就是你的头发”，得意地飘然远去。
许久，那股恶臭味终于散了一些，姜觅晓才回过神，抬手抹掉眼泪，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她担心万一再有人进来上厕所看见，于是硬撑着墙站起来，一步一步挪进最近的一个隔间，一屁股坐在了马桶上，失神地看着门板发呆，直到听到佟和叫自己才找回了魂儿。
秋分（2）
雷厉风行不等待是佟和的行事作风——所以在听完姜觅晓说完那晚卫生间发生的事情后，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时候，佟和就把夏媛媛一群人截在了学校食堂后的偏僻处。
此时饭点已过，学生们都回了教室，或者去了操场，食堂这边的人很少，偶尔有三三两两路过，也不会特意来这个僻静无人的小路。
佟和抱臂倚墙站着，冷着脸，眼帘微垂，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夏媛媛刚要上前一步，佟和突然抬起了脸，这个微小的动作立刻止住了夏媛媛的动作。佟和眼神凉飕飕地往她身上一扫，沉着声音开口道：“手机。”
夏媛媛冷笑一声，骄矜地说：“你凭什么？”
听罢，佟和蓦地笑了，放下抱着的手臂，视线微不可察地往四周一扫，再转回来，从衣服兜里摸出一个皮筋咬在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最好现在给我。”
夏媛媛几人对着突然把长发盘了起来的佟和，个个都是一脸的不解。
绾好头发，佟和拍拍手，见她们的注意力被吸引，齐齐向她看过来，佟和满意地一笑：“手机给我。”
“要是不给呢？”夏媛媛又是那副高抬着下巴目中无人的模样。
佟和哂笑，心想这人还真是不会看气氛。
于是放弃再与她们继续纠缠的想法，佟和活动了下手腕，浅笑道：“不给？”
疑问的尾音刚扬上去，未等其余人反应，佟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在散打课上学到的各样招式行云流水地悉数招呼出去，念在都是女生的份上，下手收了几分力，但依然将一群人教训得哀哀直叫。
佟和不傻，这儿毕竟是在学校，而且下午还有课，所以挑的全是被衣服挡起来的地方下手，不过怒火这种东西只要燃起来，想收也不是那么好收的，于是，在最后收手的时候，佟和没忍住，一扬手，在那个抢走姜觅晓手机并且剪了她内裤的女生脸上扇了一巴掌。
清亮的一声脆响，红痕慢慢浮现——佟和视若无睹地落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
“各位小姐，午休得可舒服？”
佟和拍拍手，仿佛丢了垃圾后拍掉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眯眯地问摔躺在地上的几人。
几人呻.吟着从地上缓慢撑起身。
佟和见状，笑逐颜开道：“哟，午睡醒了啊？那快把手机给我吧。”又抬起手腕看看表，好心提醒道，“不耽搁的话，你们还能再睡个回笼呢。”
几人均是咬着唇怨愤地看着佟和。
佟和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其中一人试图摸衣服兜的动作，瞬间大笑起来：“这不就结了嘛。”说着走过去，从那个女生兜里摸走手机，直起身后抬手将皮筋取下来，晃晃脑袋，将散落下来的马尾晃顺，佟和朝她们道谢般一笑，转身离开了。
等她白色的身影走远，夏媛媛才被从地上扶了起来，一双剪水瞳狠狠地眯起来，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只是表情慢慢可怕起来。
佟和蹦蹦跳跳地回到教室，将手机往姜觅晓的练习册里一夹，转手递向左边——
“喏，我抄完了，还给你。”
姜觅晓正在低头看不知道什么书，听到她说话，大概是看得正入迷，也没抬头，摸索着将手伸过来，捏到书角就要接过去，却突然被佟和拍了手背。
姜觅晓怔怔地转头看她。
佟和一啧声：“书呆子啊你？好好拿过去看看。”
说完将练习册往前一送。
姜觅晓茫然地接过来自己早上被佟和强行借走的练习册，刚一到手就觉得不对，厚度不对，重量也不对。
她一手托着练习册，一手捏着书页翻开，夹在其中的手机猛地出现，姜觅晓手上的动作一顿，先不急着拿手机，只是抬头问一旁乐滋滋的佟和：“你去找她们了？”
佟和点点头。
“那她们……”怎么会就这么轻易把手机给你了呢？毕竟是上了高二，分在了不同班，都会来纠缠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