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秦举着手机，轻应一声，面带笑容，耐心地等她说后边的话。
“因为补完课就晚上六点了，我……我……”
佟秦眼睛一动，心念电转，明白了她的顾虑：“可以的话，祝老师到时就带妹妹们一起过来吧，等给佟和补完课再要回家一趟，时间来不及的吧？”说完佟秦转头看向坐在一旁露出半个脑袋的佟和：“你到时帮祝老师照顾一下，有个妹妹年纪还比较小。”
佟和对着手机里的祝之行连连点头。
祝之行长吁一口气，要麻烦人的话她多少有些说不出口，见佟秦考虑周到，为她解决了顾虑，祝之行不禁露出一个笑，跟视频中的两人道别。
佟秦明显一愣，就在祝之行张口欲言时，佟秦对她挥了挥手，一旁的佟和也挤进了画面里，来跟她道别。
挂了视频后，祝之行对着慢慢黑下去的手机出神许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跟自己的小圈子以外的人视频过了，耳边好似还有刚刚通话的回声在响，直到万珑来敲门，说自己洗完澡，浴室腾出来了，祝之行才缓缓回过神，应了一声好，把桌面上杂乱的书收拾起来，起身离开桌子准备去衣柜找明天要穿的衣服。
刚迈出半步，手机一振，有微信消息进来。
祝之行点开，是佟秦。
“刚刚视频时截的。”
继而发来一张图片，是方才挂断视频前，祝之行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个笑。
不是以往那种礼节性的，没有丝毫内容在里面的笑。
祝之行的房间里没开灯，只在她左侧的位置有一盏台灯，暖黄的光，不刺眼，照得她的脸极其柔和，笑也柔柔漾漾的，因为房间没拉窗帘，透过窗户有外面的微光映进屋子，所以背景不是黑的，而是模糊又温柔的蓝色。
“年度最佳作品。”
“作品名，《窗外没有月亮，但你眼睛里有》。作者，佟秦。模特，祝之行。”
“如果我是宇宙银行行长，肯定把它印在纸币上全宇宙发行。”
“请祝之行小姐授权。”
“但其实……”
“我更想把它保存起来。”
成为私有。
——这是佟秦未尽的后半句话。
霜降（5）
这一回的周六补习比之前结束得要早一些，五点的时候，佟和死死盯着祝之行一个对勾一个对勾地在练习试卷上画着，直到她在页面的右上角打上98分，换算一下，差不多刚好及格。
佟和唰地推开面前的书和本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去玩了！老师你等我啊，我这就换衣服。”
祝之行出去看了看在客厅吃喝玩乐享受的万珑和万梓童，可能是因为佟秦上班不在，外面只有她们两人，一个个的比在自己家还舒适，一边从玻璃碗里捞葡萄，一边哈哈笑着看动画片。
祝之行一拍手：“准备走了啊。”
万珑眼睛仍然粘在电视机上，没看她地说：“再等会啊，把这点看完。”
祝之行也就随她了，转而对万梓童道：“童童，嘴擦一下，全是葡萄汁。”
万梓童小心翼翼地搁下抱在怀里的小碗，抽出一张餐巾纸，抹了抹嘴，抹完后咂巴两下，有点黏，朝祝之行笑了笑。
祝之行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无奈地拿出湿巾给她擦手擦脸，擦好后又把几个人的东西收拾好了，正要再催万珑，这时，穿戴一新的佟和出来了。
淡粉色的西装外套，领口绲着粉蓝的边，内搭饱和度低的蓝色衬衫，白色的裤子。
匹配着她鹤立鸡群的身高。
“白马王子啊。”
万珑说出了祝之行脑海中的想法。
佟和炫耀似的转了一圈，得意扬扬道：“我们走吧？”
万珑站起身，手提了提自己裙摆，嘟囔道：“是不是有点被压下去了？”
祝之行抱起万梓童，示意万珑赶紧走：“电视关了，你俩风格不一样，有什么好比的？”
万珑扮的是女巫，她本来就有一条黑色长裙，现在穿上它，再戴一顶黑色的尖帽子，头发披散下来，卷了发尾，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祝之行开车载着一行人抵达DOOR，刚推开门，就听见梁曼曼一声高呼：“童童！”
万梓童蹦蹦跳跳地朝她跑了过去，直接抱住了她的腿。
梁曼曼姨心甚慰，牵着她的手就要往后面走去，一抬头无意间看见跟着祝之行进来的几人，脚步不禁一顿——左后方一个小女巫，右后方一个白马王子，中间一个……地球人。
梁曼曼不满地一啧嘴，喊祝之行：“看什么？你也来啊。”
祝之行以为她需要帮忙，也就跟着去了，直到走进后边的休息室，看见一个移动衣架，祝之行的眉头蹙了起来。
“这是……”
梁曼曼一指上面挂着的四件套装：“换上吧，第一套。”
说着她取下给万梓童准备的恶魔装，拉着万梓童走到室内的那张简易单人床前，拉起床周的布帘，蹲下身给万梓童开始换衣服。
祝之行望着眼前的天使装打了个哆嗦：“曼曼，我就算……”
“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觉得我能答应你不换的概率有多少？”梁曼曼手上动作很快，从布帘的影子上能看到万梓童身后已经有了一对翅膀，她抽空一抬眼，见祝之行面露为难，梁曼曼低下头，松了口，“那不用非得第一件，剩下的你自己挑一个换吧。”
祝之行来来回回看着衣架上挂着的衣服，伸手翻翻拣拣，几番犹豫，选了挂在中间的那一套——上身是白色的衬衫，灯笼袖，衣领尖细，胸襟前打着大大的手打蝴蝶领结，设计有点古堡风格，版型略宽大，下身是黑色的高腰百褶A字裙。
矮子里面拔高个儿，这一套算是其中最接地气的了。
看祝之行拿了这一套出来，梁曼曼轻笑了一声：“可以啊，女团裙。”
见祝之行茫然地看过来，梁曼曼揶揄她：“今晚送你C位出道，皮米皮米UP！”
虽然不明白，但知道梁曼曼多是没说什么好话，祝之行瞪着她：“童童好了吗？”
“好了啊。”梁曼曼一撩帘子，领着万梓童出来，只见方才还是个幼儿园小朋友装扮的童童，此刻却是小黑羽毛纱裙，小黑翅膀，头戴小红角，手拿小红叉，再背上万珑给的那个蝙蝠小挎包。
真小恶魔啊。
梁曼曼很满意自己的想法，牵着万梓童出去了，留下祝之行在休息室：“你赶快换好出来吧，待会该走了。”
门刚被关上，没几秒又被梁曼曼推开，下巴朝床头指了指：“我那儿有个黑色风衣，你记得带上。”
祝之行点头应下，梁曼曼这才终于关上门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可能是几个人都在夸赞万梓童吧。
祝之行从休息室换好衣服出来，看了看表，晚上六点四十五分——佟秦今天要七点才能下班赶过来。
回到厅内，林睿准备了好些小吃，几人正围坐在桌前聊天，一起等姗姗来迟的佟秦。
祝之行走过去，因为佟和在最外面，所以就顺势挨着佟和坐了下来，谁料刚坐下没多久，玻璃窗外一阵车灯闪过，一辆银灰色的车缓缓停在了酒吧门前。
佟和捏了一个妙脆角，还没塞进嘴里，瞥见外面的车，嘴角一扯，笑得勉强：“来了。”
祝之行看着那辆车，没看清驾驶座的人，等车门推开才看见佟秦从车上下来，她下意识低头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差三分钟七点。
不是七点才下班的吗？
正疑惑着，却听一旁传来佟和嘻嘻哈哈的嘲笑声：“老师你快看他，搔首弄姿，卖弄风骚的。”说完凑到祝之行耳边悄悄道，“明明早上上班时还不这样穿来着。”
祝之行闻言转过视线，便看见了佟和所说的“卖弄风骚”——佟秦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黑色的束脚裤，正好露出脚踝，正琢磨着他到底哪里风骚了能让她笑成这样，一抬眸，看见了重点。
佟秦的头发一改往常那种随意塌在头上的样子，额发梳成三七分，吹成了电视剧里男主角的那种心形刘海，虽然还是乱，但能看出是经过了精心打理后故意呈现的凌乱。
梁曼曼在旁边用胳膊肘捅祝之行的腰，挤眉弄眼的样子说明了一切。
祝之行对她轻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