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徒生(58)

点的那几个菜,打开了放在茶几上。

小琪远远地站着,和梁司月目光交汇之后,就点了点头,又离开房间了。

梁司月走过去,隔了一人宽的距离,在柳逾白旁边坐下。

这塑料打包盒承装的几个炒菜,卖相实在叫她问不出来“好吃吗”,叫他吃这些,实在太委屈了。

生活方面,柳逾白其实不难伺候,他虽然不满,但并不会折腾人一定要做到叫他满意。

于是,拿着一次性筷子,拣了点蔬菜尝尝,味道倒还过得去,也就就着米饭,少许地吃了一些。

梁司月主动将吃剩的收拾起来,装进袋子里,系好,放在垃圾桶旁边,准备等一下再扔出去。

问他:“要不要喝点茶?”

仅看他的脸色,她就知道不用了,于是去拿了一瓶纯净水过来,递给他。

柳逾白拧开喝了一口,问她:“邱老师住在这儿,还是市里?”

“在市里,具体哪个酒店我不清楚,要问他的助理。他好像明天下午就回香港。”

“我明早去拜访他。”

“你认识他么?”

“合作过。去香港的时候,在他家吃过饭。”

梁司月点点头,看他一眼,又问:“那你……明天就走么?”

“不然我有多少时间陪你耗着?”

“我也没时间呀,每天都要上课。”她觉得自己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跟他争一争高低。

如她所料的,柳逾白并不生气,反而笑了一声,紧跟着身体放松,往后靠去。这时候,她才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些疲惫。

梁司月歪着头看他片刻,“要我陪你下去散散步么?后面有条河,晚上空气很好。”

柳逾白手臂搭在眼睛上,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梁司月站起身,犹豫一下,伸手捉住他的手臂,轻轻一拽,“走啦。”

柳逾白侧头看她一眼,还是站起来了。

将出门的时候,梁司月问:“我需要戴口罩吗?”

“随你。”

“我怕被拍到。”

“我不允许,没人敢发。”

梁司月笑了一下,“……那我还是戴着吧。”

“别戴了,热。”

梁司月叫他等一下,紧跟着去翻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板贴纸样的东西,走过来问他,喜欢什么小动物。

柳逾白蹙眉:“这什么?”

“驱蚊贴。这里晚上蚊子很恐怖的。”她从上面撕下来一个长颈鹿图案的,就要往他衣领上粘。

柳逾白内心挣扎了一下,算了,随她了。

梁司月给自己贴了一个长耳兔的,剩下的放回包里,“走吧。”

她带着柳逾白下了楼,却不走前门,绕过大楼,后方砖砌的围墙有道铁门。

一推开,一条碎石子路,往前延伸出去,穿过两边荒草疯长的农田,在远处,隐约能看见月光下粼粼的小河。

第41章 3.19

梁司月脚步轻快, 不觉走得快了些,意识柳逾白已经落后她好几步,赶紧将脚步放慢, 和他并行。

她手臂背在身后,沿路拿穿着低帮帆布鞋的脚, 去踢路中间的小石子, 当柳逾白斜来一眼, 她立即不好意思地停下。

高高垒起的河岸是泥土地面,最近晴了好多天,一直没下雨, 路面被晒得硬邦邦的, 空气里都有一股白日里草木被烤焦的气息。

走一阵,就能看见一根歪斜的电线杆子。这一带是没有路灯的,所幸月光够亮, 倒映在河水里,也洒在两旁的青草上。

当眼睛渐渐地适应了这样的亮度, 周围环境基本能看得清楚。

梁司月问柳逾白, 这阵子都在忙些什么。

果真,柳逾白以目光告诉她, 这问题简直像是没话找话,但还是回答她:“能忙什么, 挣钱,养你们这一帮子赔钱货。”

“……《极夜》还没上映, 赔不赔还不好说呢。”梁司月没什么底气地替自己争辩两句。

柳逾白看她一眼, 笑了声,也就顺便跟她通报《极夜》的进展:“放映许可要下来了,计划排挡圣诞节前后。这么致郁一电影, 你还指望赚钱?”

“那不凑圣诞节的合家欢气氛呢?会不会好一点?”

“已经是协商后的结果,何讷原本坚持明年情人节上映。”

“……”梁司月笑了,“什么仇什么怨。”

岸边草丛里有虫叫,反而让夜更加阒静。

并肩而行的时候,不免,梁司月的手臂会碰上他挽起的衣袖,她自觉地避开半步,然而走着走着,又碰上,又避开……如此反复。

这种气氛之下,聊什么,或者不聊什么都行。

梁司月随口说些这段时间以来鸡毛蒜皮的琐事,很担心柳逾白会不会听得不耐烦,然而他并没有,间或的,回应或者揶揄她两句。

偶尔转头看他一眼,看见夜色勾勒而出的侧脸的轮廓,叫她觉得这种喜悦不是真实的。

夏天的末尾,夜里还有些热,只有风吹来的时候,才带来一些凉意。

风时有时无。

梁司月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其实她有点出汗了,她不知道柳逾白是不是也是如此,但难得的气氛让她无法提出折返,她想等柳逾白开口。

再走一段,前面开始出现几幢楼房,灯还亮着,梁司月惊喜看见红底白字的超市的灯箱招牌,忙问:“要买瓶水么?”

柳逾白还没说什么呢,她已经加快脚步,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施施然跟上前。

自建的方方正正的三层楼房,城乡结合部的标准配置,一楼的门面是一间小超市,玻璃推拉门贴了些饮料的广告。门开着,里头没有开空调,稀稀拉拉的几排货架,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柜台后面,抱着睡着的小孩儿在看视频,拿方言告诉她,冰水在冰柜里,自己拿。

柳逾白没有进去,不远不近地站着。

看见她推开了冰柜门,微微踮着脚,弯腰去找,一头乌发随之垂落下去。

劣质的日光灯管,也似现实主义题材电影里的打光,让她只穿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却也清瘦挺拔、气质出尘,仿佛电影里那些校园初恋的标准样本。

她拿了两瓶怡宝的纯净水,放在柜台上,拿手机扫码支付。

紧跟着拿着水瓶走出来,一迎上他的目光,便露出笑容。

月光一样皎洁漂亮的白皙脸庞,眼睛就应当是此刻的这条波光潋滟的小河。

柳逾白接了她递过来的水,忽地问道:“你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妈。”梁司月低头,拧瓶盖,一下没拧开;再一下,还是没拧开。

不应该啊,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她都能跟一些男学员扳手腕儿了,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水瓶子给难住。

她手掌在T恤上擦了擦汗,再拧……还是没开。

柳逾白笑出声。

她窘迫极了,还想较劲,他将自己手里那瓶拧开了还没喝的递过来,跟她换。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却有些不服气。

不知道柳逾白是不是觉得她是装的,一想就更尴尬了,于是,还非要拧开不可了。

便接了他递来的水瓶,又把自己的递过去,说:“帮我拿一下。”

她借用他那瓶水,冲洗了一下手,再在T恤上擦干,递回他的,拿回自己的。

再拧,终于开了。

她喜笑颜开。

“……”柳逾白目光复杂,看她如看一个二百五。

梁司月品尝胜利成果,喝了一小口水,问他:“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的名字谁帮你取的。”

“哦。”她微微垂下目光,随他转身往回走,轻声地说:“我阴历生日是二月十五,月圆的日子。进产房之前,我妈妈看见外面的月亮很漂亮,就跟我爸提议,不如名字里面带一个‘月’字吧。论排行,可以叫‘思月’,但她觉得‘思月’不好,太有乡愁之感了,不想我以后成为多愁善感的人。就说不如改成‘司’,‘司’是掌管的意思。然后……”

她语气和表情都随之低沉下去。

柳逾白看她一眼,“然后?”

梁司月顿了顿,才又说:“她怀我之前就生病了,治了好几年,家底掏空,债台高筑也没治好。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她执意要给我爸留下一个孩子,谁劝都不听。医生也告诉她,到时候分娩,大概率没法从产床上下来。最后,我爸和外婆还没能拗过她……然后,果真如医生所说,她进了产房,没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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