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徒生(17)

她被一种守序的动因所驱使,不得不说:“谢谢柳先生的提醒,下一回我会小心的。”

果真,柳逾白这人不会有什么好话:“关我什么事。”

梁司月默默原谅了他的这一句嘴欠。

服务员端上今晚的食物。

松茸炒芦笋,翡翠饺子,菌香豆腐和虾片粥,实在清淡得可以。

柳逾白始终食欲欠缺的模样,好像不过每一样都只动了动筷子就放下了。

搞得梁司月也不敢多吃。

柳逾白望过来,“吃饱了?”

东西还剩好多,但叫柳逾白等着她,又实在难捱,于是她小声问:“……这里可以打包么?”

柳逾白似被她这跟郑妈如出一辙的行为逻辑给逗笑了,不过也只是转瞬。

一会儿,服务员拿来小票和一次性食盒,将剩余的食物打包。

梁司月无意间瞥见小票上的金额,刺激得呼吸一窒,不过几样素食,贵成这样是拦路抢劫么?

“柳先生,打包好了。”

柳逾白朝着梁司月扬了扬下巴,自己站起身。

梁司月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袋子,跟上前去。

二月底的天气,是仍可归在冬天范畴里的料峭。一顿饭的工夫,外头又起了风。

梁司月身上这件衣服里衬抓绒,尤觉得不够御寒,走在前方的柳逾白却不过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打卷的袖里一时鼓满了风。

柳逾白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坐拥无边财富,却不像个把自己照顾好了的样子。

像她跟池乔节省归节省,重大日子也想去吃一顿滚烫热辣的火锅犒劳自己。

她想象不出柳逾白吃火锅的情景,他吃一碗半温不凉的虾片粥,都像是要了命一样。

不过,这番心理活动不敢让柳逾白知道,否则,他一定会说:你一个月赚三千的人,操心我年赚三亿的人过得不好?

上了车,梁司月照旧要去最后一排,柳逾白一个眼神制停了她的动作。

她乖乖在他身旁坐下。

司机找她问过地址以后,车里就没人说话了,只除了音量很小的车载广播。

柳逾白几乎一上车便阖上了眼,沉稳平滑的行驶中,他抱着手臂,起初还能正坐,渐渐的脑袋便一点一点往下滑。

梁司月四下寻找,想看看这车里有没有靠枕之类,好给柳逾白垫一垫。

别的没找见,只有柳逾白的那件大衣。

她把大衣拿过来,衣袖叠一叠,正在研究怎么给塞到柳逾白脑袋和脖子之间的时候,车子一个转弯。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撑。

于是柳逾白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她举起的手掌上了。

柳逾白坐在她左边,她是拿右手撑的。

这姿势别提多别扭,发力多艰难,然而她不敢抽手,一抽手,柳逾白脑袋就得滑下去。

梁司月痛苦地坚持了两分多钟,实在撑不住了,尝试着身体坐直,肩膀垫高以后,能不能把手掌解脱出来。

正耸着肩往柳逾白那里凑,凑到两人挨得极近的时候,柳逾白突然醒了。

蹙眉望着她,仿佛在说:你在搞什么鬼?

柳逾白正常无比地坐正了身体,而梁司月的手还撑在半空。

她尴尬地收回来,放下,结果又发现,怀里还抱着他的大衣。

“……”

柳逾白看她的目光都复杂了几分。

梁司月耳根脸颊一片红,却还无比镇定又机智地替自己救场:“……我有点冷。”

前座司机嘟哝一句,“空调开到最高了啊。”他估计以为自己声音很低,然而后面两人都听见了。

梁司月恨不得跳车。

好在,离她家不远了。

车靠边一停,她立即去拉车门。

刚踩着地,后背上什么东西携着风兜头罩了过来。

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她太熟悉了,今晚频频打交道,连那里衬的香味她都能记得牢,是他的大衣。

他促狭的笑声从车厢里飘出:“不是冷吗?穿上再回去。”

怎么穿?穿回去梁国志问这是谁的怎么解释?

梁司月真有些羞恼,拿下衣服,返身给他丢回去,“今天谢谢柳先生!回程注意安全。”谢意和祝福,让她说出了咬牙切齿的意思。

随即立刻关上车门,飞快地跑了。

-

梁国志也到家没多久,女儿回来了,他一定要下去买点儿水果。

梁司月坐在客厅里,理应给池乔打个电话,说一说和柳逾白的渊源,然而池乔可能准备了一堆问题等着她。

她有点抗拒被人寻根究底,能推迟一会儿就一会儿吧。

等梁国志回来的时候,她点开了微博——公司给她们统一注册了实名认证的大号,此外,她自己还有个小号。

既然是圈内人,就不可能对圈内消息完全隔绝,小号就是用来关注一些业内动态的,当然,其实通俗点说,就是吃瓜。

她关注的号不多,状态刷新得也不密,刷着刷着,看到了“柳家海龟饲养基地”发的一条博。

什么时候点了这个号的关注,她自己都没印象,似乎没有刻意关注过,可能哪天手滑了。

这条微博内容是一张图片,处理过的,前面好长一截空白,拖到最后才是图片的正题:一个高糊的背影,牵着另一个头上罩着一件大衣的高糊背影。

图片的配文是:“我们是不是要有新嫂子了[闭嘴][闭嘴][闭嘴]

梁司月头一回明白,什么叫做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第13章 2.3

被好奇心驱使,梁司月点开了评论区。

A:我觉得这回是真的了。

B:蒙头牵手(四舍五入)躲镜头,这种待遇,我也信是真的了。

C回复B:对比起来,以前的“嫂子”简直像是假嫂子,今天的柳总也像个假柳总。

B回复C:保护欲使人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当事人,梁司月也要相信这是真的了。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信那些八卦,事实证明吃瓜路人的想象力多离谱,没一句跟真相沾边。

一会儿,梁国志买水果回来了。

他对女儿出道去混娱乐圈这件事,始终抱持谨慎乐观的态度,问的最多的也是最叫他担忧的是那些,例如有没有被前辈欺负,公司有没有强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

梁司月没有完全的报喜不报忧,抱怨了几句训练的辛苦,但真正可能会动摇父亲决定的情况一句也没说,譬如今晚发生的事。

吃过水果,聊过天,父女各自洗澡休息。

梁司月回自己房间之后,这才给池乔打去电话。

少不了要接受池乔一惊一乍的盘问,多少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把自己跟柳逾白的那点恩怨解释清楚。

池乔:“你说,柳逾白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从小照顾他到大的保姆拜托的。保姆是因为你当时帮忙隐瞒了她偷偷打包家里剩饭剩菜的事,对你心存感激。”

“嗯……”

“这么间接的动机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不然他为什么要帮一个多次冒犯过他的人。”

“不知道。我比较相信‘嫂子论’。”

梁司月哑然,“少看一点八卦好不好!”

“你懂我在说什么,岂不是你自己也看?”

“……”

池乔在那边笑说:“好啦我知道不可能的。就做梦一下不行吗,谁不想做被大佬提携一飞冲天的梦呢……”

“我不想。被人提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以身相许的代价?放在柳逾白身上不叫代价,叫占便宜。”

“池乔你再这样我挂电话了……”

池乔忙说:“好了好了不开你的玩笑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周洵……”

梁司月真的把电话挂了。

没一会儿,池乔在微信上给她发过来一个跪地痛哭求原谅的表情包。

两人又胡扯了几句,池乔说要去洗澡了,结束聊天。

梁司月退出聊天窗口,不自觉地又点开了那个后援会的微博。

那条微博已经删了,博主最新的内容只有一个“闭嘴”的表情。

有人在评论区问她是不是被公关了,她回复说各个论坛都在删相关的帖子,她比较怂,自己主动删了。

这人回复她:越删帖越心虚,这回可能搞到真的了。

博主又回复:新嫂文学舞起来。

梁司月看她们一来一回的聊得煞有介事,自己都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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