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影的深处,他的手缠着她。
长乐仰望着悬挂在云端的星星,觉得比月光还亮的大概是他的肌肤了。
皓月的长空,松柏的絮语,夏夜的清风……一切一切变得模糊……
自在裴自宁走后,日子变得更快了,只是掺杂在欢乐中的战况变得格外注目。
“一群废物连个什么燕子王谢都抓不住,真是白养了!”璇初气得难受。
长乐看着屋外的雨,这雨已经下了快五天,想必汛期又使百姓遭罪。
一个帝国覆灭的原因从不是一朝一夕,但覆灭前的黑暗总是令人揪心。
长乐眼睁睁地看着璇初从生气变为沉默,她能做什么,根本做不得什么,只能像笼中鸟静待黑暗的侵蚀。
“姑妈,我送你回俞州吧。”璇初的朝气被彻底挖去。
长乐抱着他:“我说过我会陪你的。”
“眼下叛军四起,各路心怀不轨,北边张骓要抵抗外敌,无法救援,南边裴自宁在处理水灾,其他的更是个酒囊饭袋,我早该杀了那赵晀,坑我大鄢足足十万大军,这口气怎能咽下!”璇初抱着头,使劲地砸。
长乐明白他的内心,却只能黯然地退离。
她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信给裴自宁,告知他南山的事情。她无姑妈的胆魄,只能尽量将这些东西交付给可以信任的人,她也希望裴自宁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哪怕再怎么乞求时间,一天一天仍在过。叛军一路势如破竹,直攻都城。谁也调不过来兵,谁也无法来营救。
长乐和璇初站在墙头,看了最后一个日落,明日叛军便会进城,而大鄢的气数也将尽。
“姑妈,我下辈子能再见到你吗?”
“怎么不会呢?快尝尝这月饼吧。”
璇初吃了月饼,又喝了大半清酒,只觉头晕目眩:“姑妈,你怎么在转?”
他倒趴在桌上。
长乐抚摸着他的眉眼,对一旁的沈玦道:“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如今只有这一个要求——带他离开这里,从此隐姓埋名,做个寻常人。”
“那你呢?”
长乐道:“我想他们若忌惮我的夫君会留我一条命的。”
裴自宁在南方已得了民心,如果他遵守约定,一定会来都城的,到时大鄢还能再残喘一段时间。
“母亲,你多保重。”
“我会的。”
长乐望着他带着璇初离开,新的一天快到了。
生无梦
“大哥,明日我们就可以进城了!”
瞎了一只眼的李笵直接问旁边站着的男人:“老三,你觉得有诈吗?”
“若有诈,直接炸了那群孬货!咱们兄弟还怕这?”老二骂咧咧,浑身匪气,根本不理旁边脸上有疤的男人。
李笵执意要那人说话:“老三,你说。”
老二啐了口唾沫,扛着斧头走了。
王谢:“就如二哥所说,我们无需怕他,一个疯了的皇帝小儿,哪有什么民心,只是难在后面。大哥,我们一路冲过来,你可看到有谁拦着了吗?没有。他们都在等咱们宰了那个疯君,然后喊着护驾的口号过来清剿……”
“这该怎么办?”
“就看大哥是想做一票就走,还是稳稳当当的坐在那个位置……”
“我……”
曾几何时,他李笵只是个被天灾人祸搞得活不下去的农人,如今竟然要坐上这人世间最有权势的位置,有谁能想到?
“等大哥登上那个位置,我封你个王爷。”他拍了拍王谢的肩膀,“大哥当初没白救你。”
“三弟先恭喜大哥了。”
李笵大笑几声。
城门便亮起几道光,老二的声音从老远传来:“大哥,贺老三派人过来说,西边有人要跑,正好全进网了!”
原本想溜的百姓一见有人冲了过来,吓得往外走,却拦不住锋利的刀刃刮过自己的头顶。
“快跑啊!”
“大哥,西城门已攻破,可以进城了!”
此刻,天边也开启一道儿光,霎时黑色渐渐散去。
“天亮了!”
“天亮了!”
……
在众人惊呼声中,李笵手一挥:“兄弟们进城,到了皇宫想要什么直接拿!”
“冲啊!”
浩浩荡荡的声响震耳欲聋。
长乐独坐在殿内,面前的案桌上是凉透了的中秋月饼:“金环,你也走吧。”
金环恭敬地道:“奴婢会永远陪着殿下。”
“还好最后有你陪着我……”长乐为自己倒了杯酒,“你说他会遵守诺言吗?”
有一道声音抢了金环的话:“好妹妹,如今你还信着男人吗?”
青萼抱着包袱,沉甸甸的,也使她的瘸腿更加严重。
“天快亮了,你再不走就永远走不得了。”长乐一饮而尽。
青萼找个位置坐下,捶了捶自己的腰:“我可是来劝劝你的,男人信不得,就算他不找女人,也架不住女人往他身上扑。扑了几次,摸了几次,圣人也会有感觉了,就像你的四哥,虽然默不作声,但我知道他很享受的……”
“我从未没动过手,但想来对付一个瘸子还是那几分力气的。”
青萼回想够了曾经的缠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放心吧,日后,我会在你坟前上柱香的,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四嫂。对了,其实我还想说,我不是璇初的母亲,但他的确是皇室的人……”
“你的孩子呢?”
青萼顿了顿:“随她那爹死在土匪手里了……温煜他的心太狠了,男人都靠不住……”
一把抢过一个月饼,念念叨叨着走了。
“大鄢要完喽!”
长乐无视她的喧闹,又为自己倒了酒。
金环劝道:“殿下,你的确该走的,姑爷应该也在等你。”
“我从不信那些承诺,但想去试一试,虽然我的试一试仅仅是在原地停留着,等待着……”长乐侧耳听了下,远处逐渐加强的声音,“他们来了,你应该先走的。”
金环摇了摇头。
李笵一脚踢开明乾殿的大门,里面的光芒快吞噬了他。他颤抖地走上去,一点点的抚摸,最后激动得坐在上面,威严而蔑视地注视着下面。
“恭喜大哥登上……”
老二扛着个女人,兴冲冲地跑过来:“大哥,你看我抓到了什么……大哥就适合坐在这!以后这就是咱们兄弟的!”
李笵有些不满,还是没表现出来:“那个皇帝呢?”
“死了,尸体拿去他们拖着玩了。不过,我找到个女人,娇滴滴的,想先献给大哥。”
王谢又问:“确定皇上真的死了吗?”
“去那时已经上吊了,我怕没死透还剁了几道。”
“确定宫里都搜透了?”
老二骂骂咧咧:“人早跑了,还能有什么?”
“大哥,找到三个人,长得贼漂亮,但兄弟们不敢动,好像是什么将军的夫人……”
王谢道:“大哥我们先去看看。”
李笵同意,老二将肩上的女人丢下也跟了上去。
长乐站着,她的旁边依次立着徐晴熏和金环。
屋外是绕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祁国公夫人这段时间委屈你了。”长乐知道自己说这话,格外得假惺惺,毕竟拦着别人逃命总不占理。
徐晴熏道:“殿下强留我又如何,夫君可以另娶的。”
“他可以另娶,第一个孩子总不能放弃吧?”
徐晴熏遮挡住长乐看向自己肚子的目光,垂着头,温温柔柔。
长乐转过身,想着现在是什么时候,城里是否乱了,沈玦他们又能否趁乱离开。如果不能离开,只能寄希望于裴自宁或者沈玦快速来京救驾。
殿门被一脚踹开,一个彪形大汉大步进来,肩上扛的大斧寒光四溢。
长乐尽量挡住那两人:“我是裴自宁的夫人,若放了我等自有重金相谢。”
“相谢什么相谢,我知道相好。正好这有三个,够咱兄弟仨爽爽了。”
“放肆!”
老二被激怒:“你这娘子脾气还爆,看你床上还这么有爆不?”
“二哥,先停下来。”王谢拦下老二,“你是裴自宁的夫人,可能证明?”
“等他攻来都城,你还会不知真假?”
王谢向李笵建议:“大哥,若她当真是裴自宁的夫人,我们可以挟持她,到时再一举拿下裴自宁。”
“什么,她那相好的是裴自宁?老子要宰了她,为兄弟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