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害怕是猎物的惶恐，是人族与海中精怪对抗万年，形成的条件反射。
叶嘻嘻缓出口气，暗自催动灵力。
难道说才逃虎口，又入狼窝？
轿子进了敖府，七拐八绕进到一处院落。本该拜堂的，但是并没有。女孩蒙着面，由红袍小童牵出。四周的一切辨不清，只听到几声乌鸦啼叫。
童子的手比敖潜还冰。
像死尸。
她正要张口说话，就听周围嘻嘻呵呵的笑声忽远忽近，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一般。
“就是她么，龙神大人的新娘？”
“如此貌美，真可惜了。”
“殿下今夜开牙？”
“若是今夜，我等还能分一只手，半只脚……嘿嘿。”
阴森可怖的声音还在响。
叶嘻嘻坐在床上，背后发凉。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方家老祖宗，“殿下仙孽未分，尔等岂敢放肆，在这胡言乱语！”
一阵拍打之声过后，窃窃私语的声音没了，只剩零星的乌鸦叫唤，还有叶落之响。
叶嘻嘻额头冒汗。
绞着手袖。
心中一片冰凉。
她等啊等，也不知等了多久，房门终于开了。
敖潜进来，她周身的禁制瞬间解开。
女孩忙抖抖身子，企图把寒意抖掉。奈何身子暖不起来，越来越冰。
情急之下，叶嘻嘻顾不得礼节，一把掀起盖头，惊疑不定叫他，“敖潜？”
他进来，面上的浓雾不见了，清贵温柔的眼瞧到盛装打扮的叶嘻嘻，被烙铁烫伤似的，迅速移开。
男子默默后退，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退到抵着门槛，退到无路可退，便呆呆立着，仿佛罚站。
目光牢牢黏在地上，不肯挪动丝毫，可是每缕余光都想包裹她。
他的嘻嘻，好漂亮。
太漂亮了。
他觉得叶嘻嘻漂亮。
殊不知叶嘻嘻嫉他更漂亮。
不管多少次见到敖潜这张盛世美颜，叶嘻嘻心中总会小摩托下楼梯，咯噔咯噔个不停。
他还是他。
脸上的瘀点好了许多，下巴能见着几块，但之前溃烂的迹象已经不见了。
太好了！
“潜哥哥！”
叶嘻嘻身子一软，娇声唤他。
方一落口，身子便不受控制朝后倒去。
退到门边打算和门栓过夜的龙神殿下，一个瞬移来到床前，牢牢抱住女孩失力的身子，“嘻嘻？”
叶嘻嘻呼两口气，不依不饶拉他衣服，“好可怕，我刚才好像魇着了，听一群小鬼商量要吃我！”
“吃你？”
“对……”她委委屈屈，难过道，“那些鬼说要吃我的手和脚……那群憨憨，比起我，明显是猪好吃！他们吃过烤五花肉吗？别以为我长得漂亮就好吃，真是的！我一点都不好吃！”
众所周知。
好吃和颜值挂钩。
越丑越好吃，比如榴莲和猪！
仗着敖潜在。
她胆大包天捞起袖子向空气展示自己皮包骨头的手腕，还眯眼扯起一丢丢皮来，气愤道，“一口下去全是骨头，咯嘴，怎么可能好吃嘛！对吧，潜哥哥，嘻嘻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
敖潜沉默。
默了很久。
默完直言不讳——
“好吃。”
叶嘻嘻睁大眼睛，“啊？！”
初见她，浮世镜里的叶嘻嘻何等美丽，他再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存在了。就是海上云霞也不能比。
再见，她披个雀斑女娃的皮相，请他吃饼。
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么些人，他在瞧她，却没想过她也能瞧见他。
她心思细腻，总能体察旁人，做事却很任性……说的话，好像总在骗人。可是敖潜明白，她是极好的。
“你好漂亮，嘻嘻。”
敖潜说了，低头藏起下巴和脖子，还拉了拉衣服。
不想让她瞧见自己身上丑陋的瘀点。
“肯定也是最好吃的。”
他看着她的手，目光渐渐发直。
叶嘻嘻眨眨眼，伸手戳他胸，“谁好吃了，你再说一遍？”
男子抬起头来，眼中有些温柔纯良的水光，清贵的眼眸极澄澈，全部写着——你最漂亮，你最好吃，你最棒了！
叶嘻嘻瞬间萎靡。
这都叫什么事。
她叹口气，舒展胳膊，嘴里喊着好累好累，起身倒茶喝了，看敖潜默默站起来要走，忙问道，“你去哪？
”
“我回房。”
他还记得她说的话，两人在一起，但是并不睡一处。
只要能天天见着，可怜的龙神殿下就一本满足了。
尽管总是觉得她可爱，想抱，香软，想压……好吃，想吃，也悉数憋着。
叶嘻嘻想了想，“你今晚睡在这么，我害怕。”
“好。”
他要走，毫不拖泥带水，留下也十分畅快——就这样躺上床，拉好被子。
默默把里面的位置空出来，空一大截。
侧身望她。
眼眸清明，并无邪念。
叶嘻嘻莫名想起前世那个狠拍床板，写着“老板来睡我啊”的火柴人表情包，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笑得头上的夜明珠都跟着晃。
她骂他“呆子”。
笑完坐到梳妆镜前，卸下头冠，还有厚重的红披。
她身形玲珑，坐姿绮丽。
皓白的腕每每转动，扭出漂亮纤细的弧度，敖潜藏在衣摆中的尾巴都会抽筋似的扭一下。
龙神殿下并非纯良。
只是……表达喜爱的方式和人族不同罢了。
第22章
叶嘻嘻放下头发, 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唇红面白, 眼睛大得吓人，找条白绫吊脖子，恐怕比贞子还恐怖。
她自己都吓一跳。
心道，怪不得方才把敖潜吓得倒退。
女孩把妆卸了。
像往常一样唤侍者准备浴桶，叫半晌没人应。倒是敖潜撑起身子，微微偏头, “你要沐浴么？我也……”
“不, 不不不不……”
她说得太快，舌头差点打结。
站了站, 辩解道，“离了家，我还有些不适应。”
一起洗澡什么鬼。
她又不是来做大保健的。
敖潜没说什么。
复躺回去，缩起身子让她，乖乖抱被的样子有些弱。她多瞧两眼, 很想扑上去rua——这里明明是他家，他的房间, 怎么能这么乖就让给她呢？
“我睡里面？”叶嘻嘻哑着嗓子问。
“嗯。”
“你合着衣睡？”她又问。
“……嗯。”敖潜拉下被子, 将露出的黑袍遮住。
叶嘻嘻好心道, “你不用这般拘谨, 外衣穿着休息，总不舒服。”
说着，伸手扒拉他。
敖潜躲开。
木床晃了晃，咯吱的声在安静的屋里异常响亮。
男子苍白的指按在被上的缎面, 一点点收紧，眼垂着，看不清情绪，但是整个人都写着抗拒。
叶嘻嘻见他这样，不好勉强。
嘀咕一句，“怎像我在侮辱良家妇女……剧本拿反了哎。”
说完抬脚上床，吭哧吭哧往里爬。
嘻嘻有点像小龟。
敖潜想。
可惜没有小龟短啾啾的尾巴。
爬到了，叶嘻嘻施施然跪坐，偏头瞧他，抿了抿唇，“能帮我从后来解开扣子么，腰那……对，还有一颗……这衣服穿着真受罪。”
她头发盘起来，极黑，入手微凉。
不像别家女子，为保持发髻完整，夜间不解发，就这样用稍高的木枕垫着后脑勺，一夜也不侧翻，就这么僵着身子睡。
女孩抽掉固定发髻的金钗和红绳。
细白的指伸到发中，一点点下拉，理直。
于是敖潜就看那黑而隆重的发髻，瀑布似的散开，在幽幽荡荡的烛光里，泛着点点亮，散着不可捕捉的少女幽香。
好香，好美——
他伸手，抚她黑亮的发。
目光落在细腻纤长的颈……女子的美，从来不是只关相貌。她身形不高，但身材袅娜，眼睛不十分大，但笑起来甜甜的。
眸光潋滟，眼波娇俏。
敖潜觉得她哪里都很好看。
却不知只是背影，只是一方白颈，也能叫他心上痒痒。
“唔……你干嘛？”
叶嘻嘻缩下脖子，转身瞪他——刚才敖潜好像靠过来，唔，要亲她脖子。
微热的鼻息扑在后颈，害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嘻嘻，抱我。”
他眉眼清贵，薄唇冷然，语速慢悠悠的，从进门起就垂着的眼终于一点点抬起——男子的目光像悄无声息的蛇，攀着她的腰肢、胸腹徐徐往上，最后灼灼看着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