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着看王易徽不知所措的幕后人,怎会给他们提供军需。
可王易徽半点不急,只道:“放心,此事,我已经告知了监军,最迟今晚,军需必定送到。”
胡先煦看了他肯定的脸一眼,暗自寻思,那监管整个西北军的监军,还能你说让送军需就能送的了,人家就连大都护的面子都不给。
可令他震惊的是,神出鬼没的监军,在还没到晌午时,就将军需给送了过来。
那金灿灿的铠甲,晃的胡先煦眼睛都要瞎了,他们天一戍堡,何时见过如此豪华的军需。
天啊,竟然还有弓弩!
啧啧啧,这副使到底什么来头,连监军见了他都笑的皱纹要掉下来。
监军的权利和镇西大都护一样,甚至隐隐更超一筹,因为监军是陛下的耳目,他们不用惯着大都护,只需每月将军政告知陛下即可。
而西北如此险要之地,镇西大都护已经让钟世基当了,甚至陛下睁一只闭一只眼放任他将蒲州城收为囊中之物,可监军,就一定得是心腹了,他必须第一时间知晓西北情况。
因此,同王易徽一起到西北的还有陛下的一道暗旨,让监军时刻助王易徽一臂之力,监军又怎会不晓得陛下的心思。
王易徽一告知监管没有收到军需,他立刻就行动起来了。
以往,他和钟世基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不耽误西北军事,他懒得掺和他们几个将领之间的争斗,但涉及王易徽就不行。
跟随陛下十多年,也算是看着王易徽长大的童公公童监军,从钟世基那抢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他身姿挺拔,没有一般公公的羸弱之感,若非面无胡须,任谁也想不到他是一个公公。
此时童公公指挥着他们将自己从西北军库中得来的弩弓好好安置,还十分亲昵的问着王易徽:“副使瞧瞧,可还有需要的东西。”
大有一副只要你开口说缺,我就去钟世基那拿过来的架势。
这做派,这以往眼睛都能到天上,从未正眼见过他们的监工,竟然也有如此温和的一面,让周围熟悉他的军士,无不觉得监军转了性。
王易徽看着满地的粮食,冷笑。
他可不是截然独身一人,背后还要万计的兵,家中还有等他的娇妻,他不耐烦和钟世基玩打哑谜。
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为何要拖。
跟他比在陛下眼中的地位,钟世基还差点。
因而毫不客气的对监军说:“弓弩已有,弓箭还缺些。”
胡先煦眼睛都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人家监军说说而已,你到真不客气。
哪成想童监军听了他此话,反而因为他的不见外,更加开怀,笑着道:“副使且等着,杂家回去就给你要。”
王易徽抱拳,“多谢监军。”
“小事小事。”
童监军满意而归,天一戍堡物资充沛,一应东西全部被放进军库中。
而新得来的衣裳,优先给需要值班烽火台的官兵送去。
有了暖和的衣服,伙食也变好的军士,突然就觉得新来一个副使管事挺好。
听着大家热闹的谈论王易徽,疑惑监军为何会维护他,宋祀默默咬着馒头不搭话,眼里的怨毒若是被人发现,定会将人吓一跳。
明明是兄弟,凭什么他就能当副使,自己就只能因流放西北,睡最差的地方,当最劳苦的差,赎身上之罪。
在他一日又一日的咒骂声中,西北温度骤降,黑云压城,似是要从天穹中掉下来一般。
夜晚本应是宁静之时,悬崖下不少身影蹿过,“突厥,突厥攻上来了!”
第69章 突厥来袭
“啊!”凄厉的惨叫在这夜晚显得分外渗人。
一个人影从距离他们不远处不算高的烽火台上掉了下去, 是那突厥骑兵弯弓射箭将其射了下去。
这一叫将宋祀唤醒过来,他头皮发麻,手脚僵硬, 直愣愣看着一支羽箭奔他而来,骤然醒过, 他慌乱中一把拽过同为守烽火台,正欲起身点燃篝火的士兵挡在身前。
那士兵胸口冒出一截箭尖, 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宋祀将他扔到地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坐在地上,恶狠狠道:“看我做什么, 救了小爷的命, 是你的荣幸。”
环望四顾,竟没有一个烽火台点燃篝火,可见守篝火的兵都已经死了, 心中升起快意, 就让那突厥人去踏平戍堡, 将王易徽杀死!
他四脚并用,爬到烽火台的栏杆旁,因为手脚酸软,翻了四五次才从烽火台上翻了下去, 这个时候不跑, 什么时候跑, 等他跑出去,回长安找到母亲,害他流放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个烽火台并不像戍堡前那两个高耸,不过是在山丘上搭的木质架子。
很快, 他就落了地,猫在烽火台的架子下,鼻端嗅到的鲜血味越来越浓,一转头,威猛的突厥士兵正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就要落下。
他赶忙大喊:“我是大堰长安公主的儿子,我投降,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地形险要的消息,啊!”
一刀挥下,尸首两处。
他的脑袋就如同被击打的蹴鞠球,带着惊恐的目光滚落到枯萎的草丛中。
突厥士兵骂骂咧咧,眼里全是对宋祀这个逃兵的不屑,压根没听懂他在叫嚷什么,手里拿着刀奔赴下一个烽火台。
许是宋祀被杀的声音太过刺耳,烽火台上被箭刺中胸口的小兵,用仅能使上劲的左手,匍匐着像篝火边爬去。
他就是跟王易徽说许久不发军需的小兵,今日轮值,轮到他值守这个烽火台。
烽火台的火,不能在他手里熄灭。
他得点燃篝火,让戍堡的知道,突厥攻上来了。
近了,更近了,他喘着粗气,每呼吸一口,都有鲜血的沫子从他嘴里冒出,然而不管身上有多疼,他都撑着这一股气,摸到了篝火处。
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他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将他这处的烽火台点燃了!
可惜除了风没有人听见他濒临死亡的声音,他的瞳孔倒映着高高升起的火焰,涣散了,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的身后,鲜血蜿蜒,拉出长长一条印记,血液凝固,渐渐变成褐色。
“砰”,又有两处篝火紧随其后冲天而起,用自身的光亮,驱散黑夜。
戍堡中站在瞭望台上的士兵望着远处被点燃的三个篝火,浑身一激灵,转身击起鼓来,“突厥来袭,突厥来袭!”
急促的鼓声,“咚、咚、咚”响在每一个在戍堡中沉睡的人心中,连带着他们都心跳加快,胸中鼓声雷鸣。
他们猛地睁开眼,来不及穿衣裳、鞋子,慌乱地从屋子里跑出。
那经历过战争的老兵,直奔军库而去就要拿武器,而新兵们则害怕地在原地团团转,谁来告诉他们,他们应该怎么做?
在一片混乱中,已经换好明光铠甲的王易徽大步走出,看见的便是宛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士兵。
厉喝:“所有人,待在原地听从吩咐!”
新兵们无不乖乖压制自己本性,等他发话,他们一路走来,听的都是王易徽的话,此时他让他们待在原地,他们就真不动了。
可老兵们不惯着王易徽,他们经历过战场,打从心底里就看不起像小白脸一样的王易徽,人长得俊秀战场可不给你留情面。
因此他们自顾自的,先去拿了武器。
穿戴好衣物的胡先煦紧随其后,喊道:“副使让你们停下,都没听见吗?”
有一老兵嚷道:“现在停下,等着送死吗?没听见突厥人已经攻上来了!”
那被安插在天一戍堡,隶属于钟世基的士兵,趁乱搅浑水,势要激起周围士兵的胆怯之心,跟着说道:“副使打过几次仗啊?知道怎么排兵布阵吗?现在让我们停下,是想让我们送死吗?”
“是啊,副使你要是不会打仗,也别耽误我们拿武器!”
老兵不听话,新兵心惶惶然。
王易徽冷凝着一张脸,从跑到他身边的老兵手里抢过一张弓。
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弯弓搭箭,“嗖”箭羽穿过戍堡的火焰,牢牢钉在那煽风点火之人的脑袋上,一个血窟窿顿时呈现出来。
那说话之人张着大嘴,跪到地上,倒了下去。
这一瞬间,除了戍堡外突厥人的嘶吼声,整个戍堡再无其他动静,众人均被王易徽的样子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