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斜着趴在柜台上看春晚,薄矜初和梁远朝经过的时候,老板娘扭头看了几眼,以为是哪家城里的亲戚来过年的。
途经小店,往左拐,仍是巷子,天太黑没有看清巷口写的巷名,不过地上的砖是横着铺的。
巷子的砖竖着铺说明此路通顺,若横着铺则说明此路不通。这是一条死胡同,只住了两户人家。
薄矜初带着梁远朝走向第一家。院门顶上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家里所有的灯敞亮。
“陈师傅!”薄矜初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老陈到了花甲之年,有点耳背,薄矜初喊第三声的时候他才听到,声如洪钟喊:“谁啊?”
“来拍照的!”
老陈坐在屋里没出来,“回吧回吧,大年三十不营业!”
薄矜初闯进院子,老陈坐在铺了厚毯的躺椅上,电视机里放着春晚,手边正砌着茶。
“陈师傅,您就通融一下吧。”
老陈掸手,“我可没忘。你好意思让我通融吗?”
薄矜初和老陈的渊源得从她揍了老陈的孙子讲起。
老陈是个旧时代的摄影迷,妻子是人民教师,一个搞艺术,一个搞文化,两人思想境界都不低,且很独立。在同个屋檐下自顾自的过了大半辈子,老陈越来越沉迷于摄影,为了寻找灵感和素材成天奔波于各方。
最后他的妻子提了离婚,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离婚不像现在这般稀松平常。女人带着两个儿子走了,听说去了一个大城市。老陈变成了单身,这一单就是三十年,也被四邻当作笑话和饭后谈资议论了三十年。
幸好老陈不为世俗所困,不然早死在非议中了。毕竟她第一次知道“摄影师老陈”就是巷头一群大妈开茶话会的时候听见的。
薄矜初和老陈的孙子是小学二年级同学,两人还当了一个学期的同桌。
老陈的孙子是个高傲的调皮捣蛋鬼,薄矜初从小就好看,班里的男孩子总喜欢挑着她烦,老陈孙子也不例外。
说起来他那个孙子跟他有七分像,心高气傲,喜欢摄影。
有次画画课,老陈的孙子抢了薄矜初的画,威胁她说,让她做模特,他给她拍照,不然就撕了她的画。
薄矜初不同意,男生撕了画纸的一个角。
薄矜初当即一个耳光下去把男生打哭了。画抢回来后开始惴惴不安,要是他告诉老师,老师找了她妈,她就完了。
为了止住同桌的哭声,她又被胁迫了,男生让她帮忙跑个腿,这事才能翻篇。
薄矜初只好答应。那个跑腿的活就是替他送一张照片给老陈,送完她才知道他们是子孙。
老陈没见过孙子,但听说那小子也喜欢摄影的时候,冒出一种后继有人,死不足惜的快感。
对于薄矜初打了他孙子一耳光的事,他耿耿于怀了好多年,哪怕薄矜初替爷孙两当了数年跑腿小哥,他依然不肯忘。
老陈的茶沏好了,斟了一杯小酌一口。
“你这老头太记仇了!我可帮你俩传了那么久的信!”
老头微摇头,对着杯口吹气,还不忘看一眼薄矜初身后的少年,“这位是...”
“我带来的。”
“两年没见,都有对象了?”
你一老头还那么八卦,薄矜初岔开话题,“老头,给我们拍张照。”
“穿成这样,拍结婚照?我这可不是民政局,两位请回吧。”
薄矜初上前,一脚踩在他晃悠晃悠的躺椅脚上,老头晃的尽兴,椅子突然停下,惯性使然人往前怼了怼。
“诶,你...”
老头突然看清她身上的外套,瞄了眼身后的少年,又看了看薄矜初。
“就拍一张,耽误不了多久。”
“哪有大年三十把人拖起来工作的?何况我还是个老头子,你得尊老,初二再来。”
老头心中一团乱麻,他现在不想拍照,只想探究点奥秘。
薄矜初脸一横,“你今儿要是不给我拍,我再也不来了,你的相机永远也拍不到这么好看的人。”
身后的梁远朝被她这波“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操作逗笑了。
“得得得,来吧。”
老头起身去拿相机,“想怎么拍?”
“随便,只要我们两同框就行了。”
“你别侮辱老头我的职业素养。”
老陈的房子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他一直没重造过,房子周围被几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包围,成为了后街不起眼的一隅,里面的装修却叫人生羡。
两人在老陈书房里拍的,棕色高级木书架,琉璃台灯。没有花里胡哨的姿势,只有两只悄悄交握的手。
薄矜初一定要让老陈当晚就把照片洗出来。
十一点,拿着照片回到后街,这个春节,别开生面。
十一点五十,薄矜初躺在云里巷的床上。
除夕,辞旧年,也在告别。
告别仪式没有薄矜初预想的完美,还差了一项——没有一起放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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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更两章,校园翻篇。
第三十六章
初一薄矜初跟着奶奶去祭祖。梁远朝独自去了墓园,正月里以为她要出去拜年没去找她,实际上薄矜初哪也没去,一个人住在云里巷。
2月21日元宵节,南城又热闹了一把。正月十六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钱可可和薄矜初一个多月没见。
“小可可,你圆润了。”
钱可可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点。”
“看来傅钦给你喂的不错啊。”
钱可可打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解释,“他才没有喂我!”
“是吗?早上在校门口我可看见他了。”
08年的前半段,是个节点。南城十三中发生了好多事,那个学期也是后来同学会必提的一段。
高三恶霸陆铁功突然消失,开学没来报到,传闻他举家搬迁了,李铁柱和张冬瓜改过自新开始学习了。
全校都知道高二有个叫薄矜初的和梁主席走得很近,大家都觉得他们早恋,偏偏学校领导视而不见。
新学期空间里进行了新一轮的校花校草投票,薄矜初和祁封榜上有名。
梁主席同年六月要参加高考了。
还有一些只有一部分人知道的事。傅钦每天都会把钱可可先送去十三中,然后再去一中,薄矜初和梁远朝不再一起上下学了,王仁成很久没找过薄矜初了。
......
看似趋向缓和,实则波谲云诡。
3月19日天文学会报道:19日夜幕降临后,苍穹上演“双星伴月”的奇特天象。届时,只要天气晴朗,公众便可欣赏到土星、轩辕十四与一轮明月相依相伴的美妙情景。
薄矜初绕路去买了几包卫生棉,路上耽搁了会儿,回到云里巷的时候天黑了。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门卫大爷跟小区一个大妈在唠嗑。
小区对面的路灯坏了,借着门卫室的一盏孱弱灯光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像是梁远朝。
薄矜初想去看看,忽然一辆汽车擦身而过阻滞了她的脚步。
“薄矜初!”
对面黑暗中跳出来的人喊了她一声,朝她跑过来。
祁封递给她一袋面包,“刚买的,你喜欢吃的奶香味。”
原来是他。
“谢谢。”
“那个...你还好吗?”
祁封父母在外经商,跟着奶奶住在云里巷,他奶奶家跟薄矜初姑姑家正好同一栋,平时上下楼经常碰见,所以薄矜初住过来的事他也知道了。
关于薄矜初家里的事,他从奶奶那全听说了。
怎么可能好呢,薄矜初勉强一笑,“你这么晚还在外面?”
“等你啊,路灯坏了,乌漆麻黑的你一个女孩子怪不安全的。”
“你跑出来你奶奶不揍你?”
祁封和梁远朝不同,他是中二病战斗机,不耍宝的时候是标准的阳光男神,在高二那片名号响当当的。热血,仗义是祁封的标签。
“她老人家巴不得我把你拐回家给她老当孙女呢!”祁封这话说的很响,门卫大爷都回头了。
两人往小区走,祁封继续说:“真的,我奶奶自打看见你,每天都念叨着让我把你喊去吃饭,还说要是我有你一半好她就谢天谢地了。”
薄矜初听笑了,“你奶奶可不知道我成绩还没你一半好吧。”
被点破后祁封尴尬挠头,“她真的觉得你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