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新奇的安慰人的方法,她还是第一次见识:“我哪知道你们寨子里有什么人?我只认识你们两个”,一个千年等一回的奇葩,一个是……有妇之夫,这都不太合适吧。抛开这些,就冲着他这个回头率也不敢恭维他的本事。
他仿佛受到了启发,拍案而起,眉毛上挑,络腮胡都被吹起,眼睛发出亮闪闪的光芒:“大妹子,你看咱们寨主咋样,模样,没的说,身份地位摆在这,好歹管着一个山头,做饭洗衣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
适时,秦随风做好了饭,围裙还穿在身上,看上去颇贤惠,这回做的不是上次黑乎乎的野菜,换了一盘红彤彤的萝卜。
“说我什么?”
董小年帮他端菜:“夸你呢,这不是大妹子没下家了,我寻思画如也相不中你,你俩和离是迟早的事,大妹子黄花大姑娘配你是有点那个了,但是我这不是尽量给你脸上贴金吗,够兄弟吧?”
秦三把手一抖,色泽鲜艳的萝卜没夹稳掉到地上:“郝捕快别听他胡说,小时候烧坏脑袋了,赶紧吃完赶紧回去吧”。
董小年不服,吃饭也堵不上他的嘴,含糊不清说:“本来就是,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他道:“画如怎么想的是她的事,我要照顾她一辈子是我的事”。
“砰”,瓷碗落地,一声脆响,散作无数瓣。
郝韵来手里的碗碎了。
“我想盛粥来着,没拿稳”,她俯下身去捡碎片,不小心又被割伤了手,董小年赶忙来帮她。
收拾完后,郝韵来道:“我该回去了,不然爹娘会担心”,就匆匆离去了。
黄昏的夕阳离地面很近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但它实实在在远在天边,只有残存的余温和模糊的色彩能被世人捕捉,却永远不属于任何人。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干脆跑起来,只要她跑的够快,眼泪就来不及落下。
似是故人来
经此一事,郝韵来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多日来盘亘在心中的疑惑被解开,四个月来乱成一团的思绪变得清晰明了。
她喜欢秦随风。
他是山贼土匪也好,他是有妇之夫也好,他是财迷铁匠也好,她就是喜欢他。
所以会想和他拌嘴,会忍不住去找他,会因为他的话心神不宁,会在听到他有夫人的时候伤心难过。
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在废林不小心撞在他胸口的时候,还是从倚南楼掉下来被他抱着的时候,亦或是今天紧紧贴着他的时候,不是不是!
那是他理直气壮不交保护费和她叫板的时候,还是发现她的秘密静静听她倾诉的时候,难道是他在县衙外给她送草药的时候?
不是不是都不是!
郝韵来一回来就径直回了房间,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如浪潮翻涌,在心里告诫自己:“郝韵来,你清醒一点!不要再想他了,他已经有夫人,不可能喜欢你的,而且他对你那么凶,忘了他,重新开始生活,别哭了!”
郝知县夫妇最近经常一整天看不见她,心生疑惑,今日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好。郝夫人敲门后推门进来,就看到郝韵来在床上哭成了泪人,心中一惊,赶忙过去。
“阿韵,阿韵怎么了,我们阿韵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呀,哭成这样”。
郝韵来扑进郝夫人怀里,锦缎的衣裳被沾湿,“娘,我该怎么办?我没有办法。”
郝夫人柔声安抚她:“和娘说说,也许娘有办法呢?”
她摇头:“没有,他一定很讨厌我,他从来都是迫不及待赶我走,他一定在心里烦透我了”。
“他?”郝夫人是过来人,一听她的话便明白女儿真的长大了,有了心事,为了爱情流泪伤心,却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莫非,上次那个?
这边动静太大,郝韵来哭得太凄凉,郝知县闻声而来,但没了解情况不敢贸然发表言论。
只听女儿又道:“我该讨厌他才对的,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它不听我的话自己长了脚跑到秦随风身上去了”。
这下郝知县夫妇全明白了,果然是这小子,当时阿韵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完全是少女怀春,可郝韵来平日里风风火火,就没多想。
郝知县凝眉回忆起上次他将阿韵送回来时的谈话,他自称已有妻室,无法对阿韵负责,当时郝知县还不知道女儿心思,就算秦随风想负责他还不愿意,所以只警告他远离阿韵,否则后果自负,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看这架势女儿一颗心全系在人家身上,结果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伤人。
渐渐地她似乎伏在郝夫人肩头哭累睡着了,郝知县还有公务在身,打个手势示意郝夫人离去,郝夫人叹一口气,把郝韵来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她睡的浅,两三下动作就醒了。
看到老爹已经不在屋子里,轻拽住郝夫人衣袖:“娘亲别走”。
“好,不走,阿韵睡吧,醒来娘给你做好吃的,锦绣庄订的衣服也做好送来了,明日阿韵就有新衣服穿了,这些不好的事情就让它留在过去,我们阿韵不要它们了”,郝夫人揉揉她的发顶,宠溺说道。
郝韵来点点头,“娘亲,你认识倚南楼的南夫人吗?”她突然想到这件事一直没机会说。
“认识啊,怎么了,你出生的时候她还抱过你呢,当时你的脾气可坏了,只想着抓别人头发”,回想起她小时候的趣事,顿觉时光如梭,一转眼女儿已经长大成人。
“爹也认识吗?”
“她与你爹是旧识”,郝夫人望向门外,神神秘秘凑近郝韵来低声道:“据说以前思慕过你爹,不过你爹对她没那个意思,别告诉你爹我和你提起过,毕竟传言不可尽信”。
原来如此,老爹果然只爱娘亲一个人,对南夫人多了一丝复杂感情,可能是她们都受着单相思的苦,同病相怜吧。
郝夫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孩子面前八卦自家相公,轻咳一声:“你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些事,快点睡”。
一夜未眠。她想通了不少事,就算他有夫人并且一生一世不离弃又如何,她默默的喜欢就好了,偷偷的把这份心思藏好,不让任何人知道。
第二日,郝韵来派人给秦随风送去一套精美的餐具,算作昨日的赔偿,不然那个财迷准会拿来说事。日子像往常的每一日,赵宵勤学苦练多日渐有成效,苗条不少也健壮不少,他准备在新年的时候和盈珠表白心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盈珠还不知道有他这个人,央求着郝韵来给他支招,女人最了解女人。哪想郝韵来自己的感情还是一团糟,她打心眼里羡慕赵宵,起码还有个盼头,而她,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相思。
小铜钱仿佛感受到她的愁绪,拱着脑袋蹭她,脖颈上的铜钱随着它的动作转起来,又让她想到了秦随风,满脑子都是他!
他现在在干什么?他什么时候会离开?昨天的事郝韵来已经告知了郝知县,郝知县知晓后眉头深皱,陷入沉思。她注意到郝知县这两日生出不少华发,语言越来越少,脸色也不好,她总觉得郝知县隐藏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突然间,一枚小石子飞过来,她扭头看墙上伏着一人,笑的像个二傻子,正是董小年,一个劲儿向她招手,以口型叫着“大妹子!”
郝韵来干脆直接翻了墙出去。
董小年怀里抱着一个锦盒,推到她面前,正是她今早才送去的餐盘:“寨主说这太贵重了,不能要,非得叫我还回来”,他明显对秦随风的决定不满意,“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多见外,但他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还是拿回去吧”。
郝韵来愣一下,不想让他为难,接过去,又听董小年道:“害,我也是想不通,没想到咱们寨主还挺招人待见,下一趟山就惹出一朵桃花,你是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有一个婆娘来家里送饭,虽然她的饭确实很好吃,不过一看就是对寨主别有用心,俩眼珠子恨不得抠下来粘寨主身上。还有,我们可能要走了,最早明天,最迟后天,方才有一位李先生来取和寨主定的刀,身边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砌的男娃娃,我老董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人,跟天上的神仙一样,看的我都呆了,那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江湖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