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摩挲额间,缓声道:“我需要细红绳、桂铜锱、南无枝……等十样物品。既然小鱼跑了,那我们兵分两路。”
一听说要分队,张狂立马微不可见往夏知桃那边靠了靠,漆黑眼睛中落了枚星子,亮晶晶盯着秦之,意思不言而喻。
秦之心思缜密,自然也注意到了张狂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她顶着对方期待的小眼神,呵呵一笑:“夏知桃你过来,与你正罗衣师尊走。张狂,你跟着我。“
张狂晴天霹雳,下意识道:“为何?”
刚问出口,转念一想我可是魔教教主啊,为什么要对崖山言听计从,故而硬气了几分,理直气壮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座凭何便要听你指使?!”
“哦,那夏知桃你给我过来,”秦之面不改色,似笑非笑道,“便委屈教主大人与我这小师弟一块儿了。”
正罗衣看着神色颓然的张狂,分外不解:“我自是无碍,但其实让教主跟着知桃,也不挺好的么?”
秦之恨铁不成钢,感叹自己这师弟真是的越带越歪,一把将正罗衣拉去旁边,低语道:“你疯了吗?就算夏知桃拜在胡秭门下,你也不能让她和魔教教主一道啊!”
“张狂虽因白鹤幻境而受制,但此人恶行昭彰,罪不容恕,此番绝对居心悱恻,不能不防。”
秦之严肃地与他分析,“夏知桃入门时日不长,道行相对浅薄,万一张狂蓦然出手,你我身为崖山峰主还能抵挡一二,她可怎么办?”
正罗衣认真听完,道:“您说的有理。”秦之赞许颔首,结果正罗衣话锋一转,又绕回去了:“但我还是觉得,让张狂跟着知桃弟子挺好的。”
秦之:“……”
她气得差点一个手刀过去,恨不得撬开正罗衣心思看看,自己这师弟究竟被张狂灌了什么迷魂汤。
两位峰主你一言我一语争议了半晌,结果各持己见,许久都没得出结果。
夏知桃站着腿麻,悠悠道:“二位师尊。”
见两人望过来,她牵起站在一旁的张狂,淡定自若地挥了挥手,风轻云淡道:“我带教主去卖身衣服,你们慢慢商量。”
说着,她便把耳尖泛红的张狂给拖走了,留下秦之满脸愕然,而正罗衣无奈地笑笑,道:“都说您不用担心了。”
。
城镇中悄悄地传开了,说西街那头,来了个一等一的美人。
那美人容貌极盛,别说整个城镇了,便是放在皇城之中,怕也是难以寻到个同样颜色的女子。
只可惜,美人一身漆墨长袍,周身寒气萦绕,隐约可以嗅到零星血气,再加上一幅喜怒莫测,冰冷淡漠的神情,让接踵人群全部自发避开三尺,唯恐惹祸上身。
夏知桃推了推她,道:“又在发呆?”
张狂回过神来,垂眉看她,一双眼睛乌黑而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想事情。”
夏知桃就站在她身旁,泼墨似的长发悉心绾着,搭了几缕在白衣之上。
见张狂望过来,她便莞尔一笑,调笑道:“想什么呢,神色这么认真?”
夏知桃一贯爱笑,眉眼间总是攒着几分温柔神色,就连声音也总是温润的。
张狂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美好地让她觉得有些虚假。
但即便如此,就算一切都是阵法所造出的虚境,就算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幻象,她也忍不住觉得……
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也不错。
教主大人喜欢走神这事,夏知桃早就习惯了,见怪不怪,转头盘算道:“待会给你买身新衣服,还有绷带和草药,得处理下伤口才是。”
“小伤罢了,不足挂齿,”张狂随口道,声音听上去莫名有些软,“而且这里只是幻境,又不是真的。”
夏知桃叹口气:“就算是幻境又如何,真当我不会着急,不会心疼?”
张狂生得太好,神情纯良无辜,导致夏知桃一顺口,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待对方一双黑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讪笑一声,道:“看什么,走了。”
张狂快步跟上,软乎乎地粘上,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道:“我、我带了几千金铢,你要不要?”
夏知桃一个踉跄:“你一小孩子,哪来这么多钱?”
高出夏知桃半个头,单个名字便能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睁大眼,小声辩解道:“我不是小孩。”
她掏啊掏出一堆金灿灿的细碎金子来,用修长五指满满当当地捧着,似是觉得不够,又添了一句:
“知桃你缺钱么,之前延陵开价十万金铢请我去南海打蛟龙,我当时太懒了没应下,不过——”
夏知桃哭笑不得,道:“打住,我拿这么多钱作甚,买几座城池种菜玩儿么?”
见张狂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夏知桃不由得再次心软,拿了一枚珍珠大小的碎金,冲她眨眨眼:“这个就够了。”
秦之点名要买的东西虽多,但都不是些稀罕之物,譬如细红绳,一枚铜锱便能在集市中买上一大把。
估摸是张狂跟着的缘故,小贩们看了夏知桃便瑟瑟发抖,讨好似的将价格压到最低,甚至还有白送给她的。
送上门的便宜岂有不占的道理,夏知桃十分高兴,照单全收,一路走下来,林林总总地将秦之要的东西买个了大全。
而张狂一路乖巧跟着,在旁边安静美丽地发呆,吓得路人全部敬而远之,见着便绕道走。
虽然教主大人看着精神奕奕,行动自如,但夏知桃终究有些放不下心,顺带买了许多上好伤药与绷带,想着之后还是得帮她看下才是。
中途还经过一家成衣店,夏知桃装模作样地给张狂买了身黑衣,然后趁着对方没注意,塞了套尺寸一模一样的碎花衣裳与一件淡粉长袍,一并交付银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回到原先位置,远远便看见街角站了三个熟悉身影。
夏知桃走近些许,刚想打招呼,便被锦漓身后的东西所震惊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锦漓一身红衣,正抱着胳膊,翘着腿,得意洋洋地坐在一辆木制小推车之上,身后琳琅满目地放置着一堆精贵物什,垒作了小山形状。
正罗衣无奈道:“你又上哪撞奇缘去了?”
锦漓笑眯眯道:“进去说,本锦鲤有钱了,请大家吃最好的!”
她哼哧拖着小推车,大咧咧地飘进了身后客栈,由于身后太过光彩夺目、珠光宝气,吸引了一众惊异目光。
锦漓宛如暴发户般,大手一挥给众人定了五间上房,接着又点名要了最贵的包厢。
几人在包厢中坐下,秦之先阴晴不定地瞧了张狂几眼,确保夏知桃安然无恙后,才缓缓开口:“所以,小鱼你到底干什么了?”
她一眼便看见小推车上面好几个布阵的重要素材,不由得诧异道:“上哪弄来这么多东西?”
锦漓意味深长道:“这个啊,还得多亏了教主大人。”
正在仔细看着夏知桃沏茶,实际上不知是在看茶盏还是看人的张狂默默抬头,神色有些茫然:“?”
锦漓嘿嘿一笑,娓娓道来:
话说她看街上热闹非凡,兴冲冲地买了三只烤鸡,一边逛街一边啃鸡腿,好不惬意快活。
正逛的开心呢,忽然撞见一个穿金戴银,却满脸愁容神色寡欢的小公子。锦漓秉着想要坑钱…哦不,秉着崖山“与人为善”的标杆,拎着烤鸡便靠了过去。
攀谈片刻,公子道他在西街见了个高挑黑衣美人,惊鸿一瞥便已沦陷,但想着萍水相逢不知美人名讳,家住何方,便不由得灰心丧气,直叹自己要郁郁终生。
“咳,咳咳——!”
张狂正端着夏知桃倒的茶高兴喝着,冷不丁被锦漓的描述呛了一呛,手一颤茶倾了满桌。
“你还好吧?”夏知桃赶紧过来拍背,给咳得面色泛红的张狂塞过去几张帕子,顺手擦了下桌,好奇道,“然后呢?”
锦漓当时一听这描述,心领神会,暗道公子这要说的不是教主我把自己油炸了吃,赶紧蹭过去骗钱…啊不安慰小公子。
张狂缓过一口气来,指尖捻着一个小巧白瓷杯,神色复杂地望着锦漓,道:“所以,你说了什么?”
锦漓道:“教主你放心,我让那小公子死心,说你心有所属,嫁人已久,孩子都生了一打满地跑,然后公子就崩溃大哭地跑了给我留下一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