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桃,”那人已经完全懵了,慌张道,“之前不是说我是婢女么,怎么忽然改口了?”
夏知桃丝毫不慌,小声解释道:“当婢女也太委屈我家姑娘了,本座的女人多好听,霸气吧?”
她向女子伸出手,眉眼笑意温柔,轻声道:“所以,夫人可愿与我一同?”
那人沉默片刻,慢吞吞地将幂篱摘了下来,露出其后的昳丽容颜。
她披着件烟笼薄纱,乌墨长发柔顺垂落,衣裳迤逦及地,满是次第绽开的木槿花纹。
那人耳廓染着红晕,眉睫柔顺地弯下些许,乌墨眼瞳攒了点水意,小声道:“行,行,都依你。”
夏知桃冲她眨眨眼,将手握紧了些。
掌门君岳侯望着这一幕,五指死死握着,额间覆上了层薄汗,喃喃道:“不、不可能!”
场中人神色各异,恩施寺方丈忽然站起身,目光牢牢锁着那人身上,声音颤抖不已:“木槿仙尊?!”
“仙尊您出外游历这么久,”他失声道,“怎么会与魔教混迹一处?”
无数正道纷纷附和着,有些觉得木槿仙尊失了心智遭到控制,有些认为她坠入妖道与魔教为伍,而众说纷纭之间,只有崖山自始至终都沉默着。
……解释?崖山无法解释。
所谓的“历练”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真正的木槿仙尊早在三十逾年之前,便死在了他们的围剿之下。
如今站在那里的,不过是冒牌货罢了。
木槿仙尊加入崖山前便已闻名遐迩,在人界与妖族之中颇有威望。所以崖山纵使心知肚明,却无法开口,只能死死地盯着场中两人,惊恐颤悚地等待着。
女子乖巧地跟在夏知桃身后,回头瞪了那方丈一眼,不满道:“谁说我是那仙尊了,本座是谁,你们还认不出来?”
“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她冷笑一声,斩钉截铁道,“本座是…本座是前任魔教教主,张狂!”
第122章 烽烟 3
张狂这一声“前任魔教教主”太过于耿直, 夏知桃扑哧笑出声, 差点没握稳她的手。
之前两人便私下商议过了, 因为张狂得假扮木槿仙尊,不能直接现身的缘故, 岐陵总得有人来代表。
——所以夏知桃便担此大任, 代理“魔教教主”一天。
刚提出这想法时,张狂自然是有些不同意的:“教主之位送你都无所谓, 但知桃你去还是太危险了。”
夏知桃淡定道:“你又说不过那帮鬼精的人, 难道让你一个人去受他们欺负?我都与老爷子商量好了, 我们一起去。”
张狂委屈:“怎么就说不过了。”
“那你说得过我么?”夏知桃逗她,“倒是给我个理由,说服我让我不要去。”
张狂小声道:“太危险了。”
夏知桃笑道:“怎么危险了?堂堂魔教教主就在我身旁, 皇帝老儿,九天仙人, 都没我这位置安全。”
张狂又道:“如果有意外,怎么办?”
“意外总会有的, ”夏知桃托着下颌, 慢悠悠道, “在这你能保护我, 在白玉坛难道就不能保护了么?”
张狂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夏知桃心中软了些许。
她知道对方的自责与踌躇,也知道对方的心愿, 但唯独这件事上,自己绝对要跟着一起去。
夏知桃抬手点了点她鼻尖,眉眼微微弯下,似月牙般透着暖意。
“我这人糟糕的很,又记仇又小气,老喜欢算计人,修为还迟迟上不去,根本没什么优点。”夏知桃轻声道,“唯一的便是嘴皮子厉害些。”
她抬起头来,认真望着对方:“我知道贸然前往很危险,但是我们必须要赌这一把。”
“……一起去,好么?”
结果自然是不用多说,张狂早就溃不成军,应下了夏知桃的要求。
她在张狂一堆黑袍中选了半天,最终选中了个凶兽银纹的,束着发配着剑,望着还像模像样的。
不过,衣袍稍稍有一点长了。
漆墨衣袖柔顺垂落,差不多盖过夏知桃手背,她鼻尖拢着点木槿淡香,就像是被人从背后环抱着。
夏知桃回过头去,心尖上的人此时便站在身后,一身杏色衣裳,乌墨眼瞳干干净净,无论怎样,都是自己最喜欢的模样。
她将对方的手握紧一点,就这样牵着张狂,一路行至白玉坛中间。
白玉坛周围乌泱泱地坐满了人,无数正道汇聚一处,目光私语似乌云般罩下,压得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算与木槿仙尊生得像又如何,诸位可是忘记了——面前这位可是无恶不赦、罪名昭著的魔教教主。”
剪云塔的天阁师尊站起身来,五指端着把折扇,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闯入崖山之中,还不快束手就擒!”
张狂抿了抿唇,愤愤地一提裙摆就要冲上揍人,手腕间的金玉细镯叮哐作响,结果不小心踩到裙沿蕊纱,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夏知桃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张狂,小声道:“你小心点啊。”
这家伙天天一身黑袍,估计从来没穿过这么长的裙子,叮铃哐啷地就要上前揍人,也只有她会这么做了。
夏知桃把张狂拽起来,将她挡在身后,抬头望向玉坛上的人,厉声道:“诸位这可就不对了。”
“我岐陵山魔教,屈尊降贵地来到你这崖山,不隆重欢迎也就罢了,话里话外皆是挤兑,真当吾等来受气的不成?”
夏知桃冷声道:“难得本座愿意商谈六爻之事,若是诸位不愿意的话,那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她拽了拽试图扯裙子的张狂,抬高了些音量:“夫人,我们走!”
张狂拽着纱裙,看看夏知桃表情,又用余光瞥了眼身后,有点懵了,小声道:“真要走?”
这傻孩子,想什么呢。夏知桃压着她耳廓,小声道:“当然不,等着吧。”
果不其然,夏知桃将正道心思压得极准,她不过拽着张狂走出几步路,后方便有人发话了。
站起来的人是崖山掌门君岳侯,他神色复杂,制止了身侧想要说话的其他峰主,开口道:“教主,且慢。”
夏知桃心中笑了,面上却还是寒着表情,冷声道:“哦?”
“六爻事关重大,我们需要竭尽全力,方能守住两界和平。无论过往重重,若魔教愿意助这一臂之力,”君岳侯死死拢着五指,“还请落座。”
崖山掌门都发话了,其他正道纵然有再多疑虑,也只能暂且压下,弟子们战战兢兢地迎上前,将两人引到了位置上。
这落座之处极为巧妙,恰好便正对着崖山诸位峰主们。两方势力之间隔着巨大白玉坛,好似一条不可跨域的洪河。
。
“我就说吧,”夏知桃转头望着张狂,与她咬耳朵道,“如此匆忙的召开大会,崖山定是在漠无声被困之后,已经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了。”
张狂佩服道:“不愧是知桃,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虽然坐是坐下来,但面对周围成千上百的正道修士,她们岐陵就只有可怜兮兮的两个人,怎么看都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
若放到之前的巅峰时期,张狂到真的没必要在意。但换成如今情形,就算真能与正道谈判,两人怕也没有多说话语权。
不过张狂不慌,夏知桃更不慌了,她稍稍偏头望向正门处,挑了挑眉。
守门弟子满脸惊恐,他拿着手中牌册,看看外头,又看看里头,声音都是颤的:“这…这……”
“小弟子,这么紧张啊?”
红玦拢着手,肩上叠着几层细软红纱,眉睫柔顺地垂落些许,轻声道:“方才魔教读得这么顺溜,怎么换成我们就卡壳了么?”
“就算我们毒阁位列第四,那也是四大反道之一,总不至于连个通报都没有,崖山就是这么仗势欺人的?”
红玦掂着几枚细针,笑意愈浓,颇有兴致道,“还是说,你想尝尝这蛊毒的滋味?”
小弟子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道:“不、不是!”
众目睽睽之下,红玦走在前方,她身后跟着半夏阁主,还有一众青衣门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行了进来。
“爹爹,你看教主这穿着,”红玦轻托着下颌,眉眼弯弯,“这夏姑娘还真厉害,把反道祖宗制得服服帖帖。”
她若有所思,小声道:“我说搞不好啊,张狂可能真的已经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