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璟与息旸是对手,这一点可以确认。他今日故意与息旸错开大半个时辰才来,除了说明他忌惮息旸,还有一点就是,他是个谨慎的人。那么,假如息旸真的是装残,他肯定早就发现了,可就在自己提出要试探息旸的时候,他却反复强调,不可以招惹他,这就表明息璟一定通过某些原因,确定了息旸是真的残疾,而且对自己的腿很在意,如果拿此事试探,他会犯病。
自己的作用是把息旸变成一把捅向天子的刀,在这个任务达成之前,不能出任何意外,更不能被息旸杀掉,这就是为什么,息璟不让自己试探息旸的原因。
恬期靠在窗边,回忆今日院子里对息旸做的那件事,心头忽然不安了起来。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作聪明的践踏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那个疯子,明明只要随便出手就把他拍死,却偏偏信了他虚伪的甜言蜜语。
恬期皱起眉,按了按闷痛的胸口,慢慢行到床前,含了一颗小药丸。
他脑子里反复闪过息旸跌坐在院子里的画面,想到他那句‘你希望我来吗?’,明明什么都看出来了,可他什么都没说。
恬期一直都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是坏人。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他恨不得直接冲到息旸面前去道歉,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尴尬的心疾都要犯了。
这两天的雨下的十分频繁,时不时一小阵,地面始终湿漉漉的。
恬期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撑着额头,让人把他打理妥当之后,饭都没怎么吃,就跑了出去。
息旸在天子面前说了喜欢自己,恬期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跑去元皇后故居,他只能在御花园乱转悠,希望可以碰到息旸,虽然他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但慎王就是慎王,恬期刚转了一圈儿,就在一处假山旁见到了他的身影。
他穿着黑衣,露出来的手和脸都很白,很随意的坐在轮椅上,眸色柔和的望了过来。
恬期鬼使神差的踌躇了起来。
他抬手挠了挠头,犹豫的想要上前,却又因为没想好怎么说,而又退了回去。
息旸的眸子在他浅青色的绣花鞋上定了定,然后,坚定的转过来,驱动轮椅缓缓靠近,然后停在了他身边三尺远的地方。
他抚平宽袖,语气温和:“有事找我?”
“没。”恬期心情复杂,垂着脑袋,半晌,憋出一句:“你,你早膳用了没?”
息旸的眼睛因为他的问候而亮起一个色度,他点了点头,“你呢?”
“没吃。”
“没胃口?”息旸问:“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御膳房带给你。”
“不用了。”恬期急忙拒绝,他的鞋子不自觉的在地上蹭了蹭,欲言又止的瞥了一眼他的腿。息旸的目光几乎全程都在他身上,当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捏住膝上盖着的毯子,他抿唇,道:“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别担心,今晚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个意思是,他今晚不会来了?
恬期下意识点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息旸垂下睫毛,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再次开口道:“今日应当无事,若是乏了,就好好补个觉。”
“嗯。”恬期又点头,抬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废了。说出来,好像是在揭息旸伤疤,不说出来,他心里又堵得慌。
就在这时,一旁的路上忽然行过几个宫人,他们对恬期和息旸行了礼,便径直去了。
恬期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目送那队人远去,奇道:“那不是侯玉烛身边的人么?怎么往那边去了?”
身后没有回答,恬期扭头去看,却发现息旸面沉如水,整个人都微微紧绷了起来。
他身后的文琳琅也是脸色大变。
恬期没搞懂,直到红玉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边是云池。”
云池,顾名思义,是天子沐浴的地方。
沐浴不稀罕,稀罕的是,他身边的人带了这么多的药。
天子年事已高,遇到心爱的美人已经不能随时得手,所以需要提前准备,泡上几日的药浴,再含了仙丹,才可行快活之事。
这是宫内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但恬期不知道,他奇道:“泡个药浴罢了,怎么一群人跟做贼似的。”
息旸没有说话,文琳琅也默默垂下了头。
天子觉得每回行事都还要提前准备,又要记录在册,实在麻烦,已经足有一年都未临幸过哪个美人。
如今旧例重行,不惜大费周章也要快活一次,是为了谁……
一目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桃妹:卧槽?我要侍寝了?!
王爷:谁也不能动我的女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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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身边的沉默不同寻常,恬期也有所察觉,再次看向息旸的时候,后者便道:“我送你回去。”
一对上他的腿,恬期就觉得尴尬,他摇摇头,道:“还是不用了……王爷今日也好好休息吧。”
息旸每天过来太危险了,既然他决定不来,倒是对彼此都好。
恬期歉疚的行了礼,最终还是道:“那个,对不起啊。”
话说完,他已经臊的浑身滚烫,不等息旸回答,便匆匆拐出了御花园。
红玉忙忙跟在他身后,她不清楚息旸和恬期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恬期是息旸心上人的事情,大家却都已经听说了。
同为女子,她隐隐为恬期的身不由己感到惋惜。
离开了息旸的视线之后,恬期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他放缓呼吸,忽然听到有人轻声细语。
“好了,不哭了,改天哥哥再补你一个好的。”
“我就要!就要菜菜!就要菜菜!”
恬期上前两步,在树下抬目,便看到那日被息旸袖箭射伤的白衣公子正在叹气,他面前正是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傻蛋,两人脚边散落着一段段的萝卜,萝卜似乎被人刻意弄成了人偶的模样,看来就是傻蛋说的那个‘菜菜’。
“他是谁?”
“是三殿下。”
三殿下?息融。
这老皇帝这么喜欢美人,但总共却只有五个儿子,大儿子息旸,是个疯子,二儿子息璟,也是风流之人,这三殿下口碑倒是不错,说君子如玉,温润雅致,似乎也无心朝堂,四殿下是个病秧子,常年缠绵病榻,至于五殿下,是个傻子。
恬期皱了皱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你之前说,五殿下是被人下毒才傻的,看来你知道是谁下的?”
红玉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跟他说:“这是宫中秘而不宣的事儿,听说是四殿下生母,淑妃下的毒,就连慎王都……”
恬期愣了一下。
息旸的疯病,果然不是病,他就说这傻子跟疯子简直大同小异,都是让人神志不清,只是息旸可能性格霸道偏执了些,所以才会人人生畏。
但,息旸发疯一事,居然和继后没关系?他推断出错了?
毕竟这五殿下可是继后最小的儿子,居然也中了毒,无缘皇位,那女人手段再狠,应当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恬期鼓了鼓脸颊,忽然有些丧气,他好像又自作聪明了。
但很快,他的目光便又凝了起来,息融坐在了息鹿白的身边,耐心的给他修复起了那个玩具。
恬期久久的盯着,道:“这三殿下,跟五殿下还真像呢。”
“可不是,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能不像?”
恬期点了点头,抬步走出去,那傻蛋本来还哭唧唧的要菜菜,一见到他就猛然跳了起来,眼睛灿若星子:“恬恬!”
“站住。”恬期见他又要扑,抬手制止,这家伙傻归傻,倒是还算听话,当即停下来,还是美滋滋的歪着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