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英秀简单地回复一句,就开始继续收拾着行李箱。这次出门的时间长,行李箱也比往常大了一号,他把箱子提到床上打开,一样一样地将东西拿出来。
衣服,生活用品,胶布,肌贴……满满一箱,靳璟不知什么时候,还在箱子的空隙上塞了几包坚果,甚至还有藏在衣服下面的一小包运动袜。
最后,裴英秀从一件叠好的衣服里,发现了一盒双氯芬酸。
他的喉结动了动,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拿过手机,给她继续发信息:“记得按时吃饭,讲课要注意嗓子。我给你买了喉片,晚上英晨会拿给你。”
消息刚刚发出,队友就敲开了宿舍门:“英秀,队内有个紧急会议要开,一起去啊。”
会议室内,总教练,各个教练组,以及一众队员,都已经就坐。裴英秀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抬眼悄悄看了总教练一眼,总教练正拿着不知写着什么的A4纸,微微皱眉,和其他教练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队员们亦是低声细语,顿时,整个会议室都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压抑而小心。
总教练看了一眼会议室:“都到齐了吧?今天找大家来,是要说下洲际运动会具体的人员安排问题。”
“不是选拔赛都已经出了结果吗?”“难道还有什么变动?”“怎么回事,之前没听说啊。”一时间,队员集聚的座位议论纷纷,不少人原本平静的脸上,又显现出了紧张之色。
裴英秀抬头看了看,心中不免一惊,手指不自觉的开始搓着左腿的运动裤。
“大家先安静,听我说。”总教练提高了声音,继续说,“这次比赛,新添了套路的男女团体赛。团体比赛,一向是我们代表团和运动队非常重视的项目,也是我们整体实力的最好体现。上面也希望我们能够重视起来,争取拿个漂亮的成绩。”
这话一出,裴英秀的左手手指放松了下来,捏了下手心,手心已经悄然间沁出了汗。
他觉得自己刚才莫名的紧张有些可笑。
“男子长拳,南拳,太极拳太极剑,我们都只派出一名选手,没什么异议,”总教练抬头环视了下众人,“倒是器械类,按照之前的几次比赛看,发挥不是很稳定。”
教练将目光转向裴英秀身旁的一位少年,“李梦,你有什么想法吗?”
英秀闻言,也往身侧看了一眼,是一位额前还留着厚厚刘海的青涩少年,这位是枪术项目的小选手,才刚刚十七岁。英秀知道,枪术选手一般会兼项剑术,而这位小少年,显得格外青涩羞赧。
“我服从团队安排,一定会好好比赛,尽力发挥。”少年的声音,有些软软的羞涩。
教练微微皱眉,思考片刻,“之前我们比较看好的,来自E城的林楠,非常可惜,膝盖重伤,所以……”教练蹙了蹙眉,看向裴英秀:“英秀?”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教练的话语,齐刷刷地投向了裴英秀。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整齐目光刺得有些别扭,英秀揉了下眼睛,吸了口气,“教练。”
“团体赛,你能顶上吗?”
“我……”英秀心中一震,竟有些语结。
第五十五章
他的余光中,众人的脸上,更多的是期待,也有些人的脸上,升起了犹疑和微妙的表情。
他知道那些期待源自何处,也知道那些质疑来自哪里。
英秀的胸膛中,他感受得到心脏在砰砰跳动,血流淌过周身的每一处角落,连带着额头也仿佛被血流的波涛涌过。
他往桌前凑了下身子,环视了下众人,竭力压住心头的那股波浪,缓缓开口:“既然我选择复出,就说明我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现在坐在这里,”他的眼中蕴着澄净的光华,微微一笑,“那么我,就随时听从团队调遣,尽我所能,做到最好。”
总教练的脸上一缓:“那就先这样定下来,我们最后还有演练,没什么问题的话,到了音城后,名单就这样递上去了。”
裴英秀坐在一角,心绪有些不平静,接下来几个问题,他甚至都没有仔细听进去,直到会议结束。
“英秀?”散会后,黄指导一把拉住了他,“这个事情,事先也没有商量,直接这样确定人选,我觉得有些仓促了。”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英秀边往前走,边拉开了外套的拉链,“现在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既然把团体赛交给我,难道我能说,我不行,让十几岁的孩子承担那样的压力吗?那我这次回来,不就变成投机了么?”
“团体赛和单项赛的间隔时间不长,恢复起来可能有些难度。”
“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既然这样,那这段时间,保护自己和完成训练都要兼顾,我们得仔细制定计划了。”
“我明白,”他停下脚步,看着这位陪自己一路风霜走来的教练,“没问题当然好,即便有困难,也只能克服一下了。”
留下一个淡淡的笑后,他转身离开,消失在一片夜色笼罩的树影当中。
回到宿舍后,在安静的房间中,裴英秀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才一点点地缓过神来。
他这样的选手,对观众来说,知之甚少;参加大型综合性运动会的机会,也弥足珍贵。而参加肩负责任和使命的团体赛,更是前所未有的。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否正确,或者说,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但是他知道,他已经别无选择。
某种程度上,这几乎是上天的恩赐。
裴英秀拿起手机,靳璟的信息已经在四十分钟前回了过来:“英晨已经把喉片给我了。”“英秀,你在吗?”
他赶紧回复,“在,刚才去开会了。”他还是把团体赛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靳璟已经早早梳洗完毕,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波兰史。
听到微信消息的声音,她赶紧够过手机查看,顿时,裴英秀洋洋洒洒一大篇的文字映入眼帘,甚至晃得她眼睛有些疼。
末了,靳璟握着手机,却没有及时回复他。
联想到自己多年观看各类比赛的经验,靳璟想了片刻,回复他:“恭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现在有点百感交集呢。你这就恭喜上了。”
靳璟发了个滑稽表情,“当然你也可以说,你不能上啊。”
“额,那还是算了吧。”
“别有压力,这种团体赛,靠的不是一个人的力量,你也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
“我知道啦。”
靳璟拿过桌上的日历,离裴英秀去N国音城的日子,已经不到一个月了。日子也未免过得太快了些。
他是如此明艳夺目,而自己,如今能做的,也就剩下并肩站在他的身侧,不再离开。
秋夜,风已经有些凉了,赵晓雅披着真丝睡衣,将客厅的落地窗轻轻关上。
秦阳正伏在窗台,手中握着水晶高脚杯,杯中,还残存着些许血色的酒液。对于走上前来的赵晓雅,他并没有在意,而是远眺着没有星辰月色的黑色夜空,默默地长叹一口气,尔后,将杯中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
赵晓雅侧颜看他,昔日那个冷傲淡定的男子,此刻的鬓边已经有些凌乱,连一向一丝不苟的侧颜和下巴,也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平添了颓萎和沧桑。
她觉得心中有些痛。
果然,有些感情,有些情愫,并不能像想象中那样,决绝而冷血。
“你……好像遇到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秦阳看了看身旁依旧明媚的妻子,扯出个笑:“无非就是还在为安然撤资的事情烦恼,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斟酌了下,没有将“崩溃”那两个字说出来。
“那么,”秋风萧瑟,穿着单薄衬衫的秦阳立在风口,显得格外孤独寂寥。赵晓雅心中一酸,话也软了下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后悔了。
“难道我能低声下气地请岳父慷慨相助吗?那样他们更会不放心,也更加会……”他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那么,如今这样子,你……能应付吗?”
“要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吧,如果连自己都投降了,又怎么还会有办法呢?”他转过身,离开了阳台。
赵晓雅回过头,看着他的影子消失在客厅的尽头。现在,她有些承认安然说得对了,果然,有些事情,并不像自己的大脑一样,理智而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