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凑上前看,只见躺在地上的小伙子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神情痛苦,脸色发白,连嘴唇也没了血色。
“你醒醒啊,能听见我说话吗?”一旁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脸,仍是毫无反应。
“这是疲劳晕倒了吧?”服务员一时也有些发懵。
还没等同行的两个男生答话,地上了无生气的小伙子开始不安分起来,手脚先是微微向上动了动,而后就是手臂和双腿都开始不停地抽搐,乱挥乱蹬扑腾起来。
“兄弟,你怎么了这是!”
“东子啊!你不能有事啊!”
两个男生彻底慌了神,徒劳地大声喊叫着他的名字,但见那人已经抽搐得面部都扭曲着变了形,连毫无血色的嘴唇都歪到一旁去,甚是骇人。
“愣着干啥,赶紧120 啊!”
“好的好的。”服务员这下也慌了神,赶紧拿着手机打电话。
两个男生手脚并用地按着他,周围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见状,扑上前来,拿过吃外卖的塑料勺子就往他的嘴里塞。
“别咬破了舌头!”
“需要人工呼吸吗?”
“让他平躺,平躺!”
四周的人开始躁动起来,上前帮忙的,围着看热闹的,还有别的上网区域闻声而来的好事者,顿时电竞区乱作一团。甚至连明亮窗外的路人,时不时也往乱糟糟的网咖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
吧台几个网管和服务员,额头都渗出了汗珠,有的在拨打电话,更多的是张望窗外,希望救护车快一点到。
救护车还没到,门外冲进来个身材精壮的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庞黝黑,进了门就喘着气大声嚷嚷:“我弟弟呢?谁说我弟弟在这儿出事了?”
那男人见众人乱糟糟的围着角落,连忙奔上前,拨开人群。
“小弟!小弟你怎么啦!”男人见弟弟气息不匀,连手脚都在抽搐,更是焦急,一叠声的喊,尔后开始嚷嚷:“好好的人出了门,怎么就躺下了呢!”
“他玩了多久?”男子看着同行的男生,厉声问道。
“没多久,一个通宵吧……”
“一个通宵!”男人瞪大双眼,显然吃了一惊,“你们俩都比他大,怎么不劝他回家呢!”
“还有你们!”他急得满脸是汗,伸手颤颤地指着着两个服务员和网管,“我家小弟是未成年人,你们是经营网咖的,怎么就这样放任未成年人不管呢!”
“他身份证显示到年龄了啊。”
男子上前,在倒下的男生身上一阵摸索,终于从裤兜里掏出了身份证,“现在六月,是吧!六月!可我家小弟,八月才成年!”他拿着身份证指着几个服务员,“你们不识数吗!”
“大哥,你这样说,也太钻牛角尖了吧!”
“十七岁零十个月难道就是成年人了吗!”
几个人争执不下,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响笛,救护车来了。
“别说了大哥,赶紧把人送医院吧!”服务员拥着男人,招呼着急救医生往里面来。
此时,“猎狐部落”外停着的救护车很是显眼,一些行人和闲人,已经渐渐围了过来,不时指指点点。
“等一等!”那男子却拦下了服务员。
“我家小弟身体健康,怎么到了你们网咖上了个通宵就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要说清楚!”
“对,说清楚!”
“人是在你这儿倒下的,你要负责!”
同行的两个男孩也开始七嘴八舌的附和,围着服务员和网管,不让他们往外走。
“先救人,我求求你们了!”
“救人要紧,但总得说清楚吧!”
“我家小弟未成年,为啥能在你家上个通宵!”
旁边,早有好事者举起了手机。
服务员见状,连忙说:“我已经给经理打电话了,肯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现在就要给个说法!”那男子粗嘎的一声喊,大手伸出来,几乎就要拎过服务员的领子。
“让一让让一让!”争执慌乱间,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过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倒地昏迷的小伙子抬上担架,随行的两个男生和大汉也出了门,就要一起离去。
“小子,我还会来找你们要说法的!”男子指了指服务员,之后随着救护车的响笛,一起离开。
“猎狐部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恢复如初。
“艾玛,总算是走了。”服务员和网管顺着胸口,大口喘气。
“对了,经理接电话了吗?”
“没,没人接啊。”
夜风阵阵,路边的槐树和杨柳,也都随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曼妙舞动起来,飘逸灵动,全然没了白天的困顿。
只有渐渐染上湛蓝的天,不知从哪里飘来几朵黑云,瞬时就压住了寥落的几颗星辰。
“猎狐部落”的炫目灯牌亮了起来,耀眼夺目,一如往日。
秦阳加快了步伐,锁了车,吹着口哨往猎狐部落走去。
刚走到门前,他突然听到一阵阵不同往日的骚动,周围的人群也愈发多了起来。
秦阳抬头去看,眼睛瞬时瞪大,连瞳仁都在昏暗的光线下放大了,惊慌中,他连忙跑了过去,冲开围观的人群往里走。
猎狐部落原本晶莹透亮的玻璃窗上,被人用喷漆胡乱画了不成型的涂鸦,大门两侧,还被拉上了横幅。白色条幅上,几个大字赫然在目。条幅上歪歪斜斜写着“黑心网吧,害人性命”几个黑字。一个男人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小弟白天在猎狐部落的遭遇。
秦阳皱了皱眉,让自己努力平复下来,他走上前去,低头看了看男子:“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吧。”
“你是?”那男子抬了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平淡,眼光深邃的年轻男人。
“我是老板。”
“好啊,找的就是你!” 男子连忙起身,随着秦阳进了猎狐部落。
会客室里,秦阳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男子和那两个男生絮絮叨叨的陈述,越发觉得心烦意乱,连头都跟着疼起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终于等到了男子絮絮的话告一段落。
“说了这么多,我也听明白了,说吧,要多少?”秦阳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
男子愣了一下:“这不是钱的问题。”
“如果不是钱的问题,你怎么会放着人躺在医院里不去照顾,而是又来我们店里呢?”秦阳眯眼笑了下,眼光愈发深沉了。
男子讪笑了下:“我也不是想讹人,只是住院的医疗费,希望你能承担。”
“该我负责的,我当然不会推卸责任,但客人是不是有旧疾,我可就不清楚了。”
男子闻言,从随身的纸袋里拿出了医院的诊断证明,连同上个月的体检报告,一同放到了秦阳面前:“医院的白纸黑字,我家小弟没有旧疾。”
“额外的损失呢?比如,你们这些人常说的精神损失?”秦阳挑了下唇,站起来望着窗外,闭了闭眼睛。
那男子和两个男孩相视一下,思量片刻:“不要了。”
“不要了?”秦阳转过头来,满是狐疑地看着有些发窘的男人。“你这么声势浩大地来要说法,到头来,却说不要了?”
“我是讲道理的人,这事说到底,我家弟弟也有错。”男子站起来,“不过老板既然有诚意,那我就说个数吧,两万,怎么样?”
秦阳这才仔细打量面前的男人,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穿着一件灰色廉价T恤,倒像个体力劳动者的样子——果然眼皮子浅,没见过钱啊。
“成交。”秦阳暗暗松了口气,麻利地开了支票。
秦阳如此利索,大汉倒是有些吃惊,直到同来的男生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男子才反应过来,接过支票:“痛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看着离去的几人,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直直地倒在沙发上。
秦阳抱着靠垫,在沙发上蜷成一团。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的都是赵晓雅恼怒的眼神、猎狐部落门前纷乱的情景,甚至还有裴英晨那张纯真的脸庞。
“经理,”肖湛走了过来,“就这么轻易给他钱,咱们还没调查上网男孩的底细……”
“算了,”秦阳摆了下手,“说穿了,他的确还不够出入娱乐场所的年龄,要是真的计较起来……哎,就算吃一堑长一智吧。”
脑子乱糟糟的,秦阳又坐了起来,打电话给前台:“今天大家辛苦了,晚上留个人值夜,剩下的全都有,咱们出去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