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菜一怔,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何许轻轻按住她手,示意她别慌。
Coco定了定神,接过Jessie递来的冰水,咕咚咕咚灌进喉咙里。她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最近还有去王医生那边吗?”何许看向Jessie,神色凝重。
“两个月前刚去过,”Jessie温柔地揽过Coco的肩膀,“最近几年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偶尔与陌生人肌肤接触,还是会有些应激反应。”
“还好有Jessie在身边,”Coco看着身边的Jessie,眼神中满是幸福,“王医生说,如果不是他这些年一直坚持陪我做心理治疗,我的病情也不会好转这么多。”
Jessie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肩头,对两人说道:“Coco其实很坚强,她按照王医生的建议,重新拾起了画画的爱好,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画室度过。两周前,我们刚在附近的独立美术馆举办了一场PTSD艺术家的主题画展。”
所有的风平浪静,都承载过黑暗至极的狂风暴雨。
Coco在遭遇强/暴事件后,不幸患上PTSD ,是一种被称作“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心理疾病。
无数个与心魔抗争的日日夜夜,只要闭上双眼,那场噩梦就会卷土重来。每分每秒的折磨,都是旁人难以想象的绝望和痛楚。
如果没有最亲密的爱人陪伴在身边,她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度过那些令人窒息的漫漫长夜。
辣菜看向身边的何许,想起后海那晚,他也曾和王医生漫步在湖边。
“上个月在北京,我刚好和王医生碰了面,她当时也说,你是她近几年见过的最成功的案例。”
“那你呢?”Coco似乎想起什么,倾身问道,“前几年回国后,还有跟其他心理医生继续做治疗吗?”
听到“治疗”两字,辣菜紧紧抓住何许的小臂,满目错愕地对上他的目光。
何许并未露出慌张的神色,只是反手握住辣菜的手,淡淡一笑:“自从认识她后,我就好了。”
Coco见两人眉来眼去,才意识到辣菜也许并不清楚何许过去的事。她生怕自己方才的多言捅了娄子,急忙笑道:“酸死了酸死了,OK,这场秀恩爱大赛算你赢了!”她拿起画笔,一跃而起,“走,给你俩画个恩爱速写,当作奖品!”
辣菜压下心事,开开心心地跟何许在绿植环绕的飘窗边摆了半个小时pose,白捡了一张漂亮的情侣速写。
两人与Coco夫妇道别后,便坐上黑色GMC,驱车前往Hudson River。
因为白人司机在场,辣菜怕提起PTSD会引得司机乱想,于是心烦意乱地憋了一路,直到GMC停在结冰的河边,她才拉着何许跳下车,心急如焚地盘问起来:
“你为什么生病了都不告诉我!”湿冷的海风呼啸在鼻翼间,吹得人喘不过气,连大声说话都有些费劲。
“什么病?”
“就是,和Coco一样的,PTSD啊!”辣菜声音颤抖。
“别胡思乱想,我没有PTSD。”何许淡淡说道。
不知是太冷,还是太气,唇齿竟开始打颤。
她不是气何许,而是气自己,粗心到连男朋友得过心理疾病都不晓得,甚至连他当初在游艇上遭遇了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和Coco一样……
“你该不会遭遇了和Coco一样的事吧……”辣菜越想越心疼,眼眶泛起湿红,“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何许苦笑:“你也太能脑补了,”他用指腹蘸去她眼底的湿气,柔声道,“对不起,没想到你会担心成这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十年前的夏天,在一场上流华人圈酒会上,我结识了几位同在纽约留学的豪门子弟。大概因为我继父的关系,他们对我异常热情,接连十几天围在我身边,一起打球飙车玩网游,大家很快打成一片。当时我母亲刚嫁给继父不久,我也是刚刚接触富豪圈的纸醉金迷,再加上年轻气盛,一时竟玩得有些疯。”
“我那年二十岁,还没有到法定饮酒年龄,但那几位朋友早已是酒局老手,便带我去了他们的私人游艇party。为了面子,我没敢告诉大家我是第一次喝酒,竟硬着头皮一口气喝掉一整瓶威士忌,喝完便瘫倒在甲板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我醉得半睡半醒,隐约听到男女扭打的声音。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眼睛却还是不太聚焦,只看见一个身穿比基尼的女孩被连拖带拽地拉进了舱内。我用尽全力站起身,头痛欲裂地摸索进二楼卧室,却看见女孩被拖进了卫生间,嘴里一直在喊救命。”
“当时其他人都还在一楼喝酒,音乐声震耳欲聋,根本没人听到二楼发生了什么。我跪在楼梯边,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胸口,想要大喊,却喊不出声,后来意识逐渐模糊,醒来之后,已经在病床上了。”
“后来我才得知,那个被拖进卫生间的女孩叫Coco,是康奈尔的学妹。”
何许停下来,盯着浮冰漂流的河面,久久没有说话。
辣菜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那个男生,后来坐牢了吗?”
何许垂下眼眸:“第二天上午,Coco便报了案,警察分别找到那晚在船上的几个男生录口供,却无人能证明强/暴的事实,甚至有人说既然来这种party就是要玩得开,大家都是成年人,Coco被人睡了也是她活该。”
“直到警方在医院找到我,才终于有了人证,为他定罪。”何许长吁一口气,“也正因为如此,其他人指责我不讲兄弟义气,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
辣菜心里仿佛被弯刀刮走一块,刺刺地生疼。
她想起曾经读到的一篇新闻报道,一名伊利诺伊州的女大学生在酒吧遇到一位富二代,两人相谈甚欢,她便被富二代带去他的豪宅,本以为只是喝酒聊天,谁知却被锁进卧室霸王硬上弓。女生等富二代睡熟,偷偷从窗户跳了出去,即刻报了警。
富二代的家族在当地颇有威望,硬是把这桩案件压了下去。警局延迟立案,媒体敷衍调查,她求助校方力量为自己讨回公道,却在富二代的舆论操控下沦为了全校的笑柄。最终,女生走投无路,含恨自尽。
如花的生命悄然陨落后,人们才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舆论的方向也终于改变。
然而,那位家世显赫的富二代,至今都没有被定罪。
如果何许没有出面作证,那Coco的命运,又会怎样呢?
当初因为醉酒而没办法阻止那场悲剧的他,一定很懊恼,很难过吧。
“要是我当时认识你就好了,”她轻轻牵起何许的手,“才不会让你一个人难受,一个人去看心理医生。”
何许握紧她的手,出神地望着河对面被白雪覆盖的朦胧街景:“那件事过后,我一度很自责,甚至对男女亲密行为产生了生理障碍,几次尝试恋爱都以失败告终,自我怀疑越陷越深,最后竟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他无奈一笑,“母亲以为我还在为和汤晚分手的事伤心难过,便把我带到王医生那里,开始了心理治疗。”
原来如此。
一切疑问都解开了。
辣菜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两年前的圣诞派对上,有人说你性/无能……”
何许剑眉一蹙:“什么无能?”
辣菜惊觉自己说错话,急忙双手交叉堵住小嘴。
何许却紧追不放:“既然听到这种传言,干嘛还要强吻我?”
“我不是想着性/无能小奶狗人畜无害可可爱爱我占点主动权也好进可攻守可退嘛……”辣菜越描越黑。
见何许板着脸不说话,面色越来越难看,她急忙转移话题:“所以我那晚过后一直在想呀,难不成是我缺乏经验,对性/无能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如果你那个样子都算性/无能……”
“哪个样子?”何许目光犀利。
“就是……很厉害的样子……”辣菜突然想到什么,惊慌失措地扯住他衣袖,“两年前那晚,你不会是被我强/暴了吧?!”
“强/暴?”何许双眸一震,“李辣菜,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如果我不愿意,早就像对别的女人那样,把你无情推开了。”
辣菜踮起脚,鼻尖凑到他唇边,狡黠地笑了笑:“哦哟,你都不认识我,就那么愿意,莫不是对人家一见钟情啦?”
“等一下,”何许蹙起剑眉,“难道你对我不是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