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霖看着他被咬得几乎渗血的下唇，半晌没说话。
这么明显的谎话，都不需要过多思考，便能一眼看穿。只是谢昀明显一副不想让他深究的样子，他作为外人，也并不好过问太多。便收了手，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以后少熬点夜，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谢谢学长。”谢昀冲他眨了眨眼，随后说，“我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一下，应该就没事儿了。不用担心我。”
沈烨霖“嗯”了一声。
谢昀便从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抱歉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包间。
沈烨霖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中对系统说：“你觉得，他刚刚那一下是因为什么？”
“啊？”系统还没转过来弯儿，“宿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沈烨霖收了话头，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想不到就算了。”
毕竟，他也只是简单的猜测而已。
谁让前不久，他刚好就在纪文成身上看见过类似的变化呢？
考虑到系统可怜又可悲的脆弱自尊，沈烨霖难得怜悯地决定放过这个话题。不然，估计过一会儿他耳边就又要开始回响起系统的嘤嘤轰炸，想想就头疼。
“……宿主。”系统悲愤地说，“我都听到了。”
……
谢昀一走出包厢，原本挂在唇畔的笑便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脑海中多出的画面让他忍不住发抖，几乎连拉上纸门时，手指都在微微地痉挛。天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那些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意，强行扯出了一个笑容面对对方。
谢昀面无表情地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顺手将门反手锁死，拧开了其中一个水龙头。未来的记忆如潮水般地一拥而上，他鞠了一捧冷水，泼在自己脸上，强迫自己重新变得冷静。
在原本的计划中，谢昀是想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攀登到巅峰后，再向沈烨霖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并不着急。
他们从大学时期相识，这么多年过来，谢昀自认为已经很了解沈烨霖这个人。尽管对方是个天然的发光体，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然而本身对于情感却非常淡薄，旁人很难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谢昀靠无数次厚着脸皮上去骚扰对方，才勉强摸出了对方的性格。因此，对自己这个早已规划好的计划，也十分胸有成竹——因为那些有资格和自己竞争的人，都做不到和他一样的程度。而能做到和他一样程度的人，根本接近不了对方的身旁。
除非，沈家心血来潮去为沈烨霖安排婚事。否则在他成功完成目标前，沈烨霖身边不可能会有别人陪伴。
而到时候，他手中掌握了足够的力量，便也有了足够的底气去追求对方，大胆地要求对方能够和自己在一起。
谢昀对此毫不怀疑，并一直为此而拼命努力着。
沈烨霖很纵容他。
谢昀还记得俩人第一次相见。昏暗的酒吧内，身材修长的青年漫不经心地垂着头，慢慢地摇着高脚杯中暗色的酒液。垂下来的睫毛又浓又长，像是鸦羽般密密地倾下来，与喧闹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自带了一种与世隔绝的气场。
对方的周围很空旷，连凑上去敬酒的人都没有。一身B大定制的校服，常常被学生们散开的排扣却一粒粒地扣紧了。剪裁得体的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虽然很瘦，却并不让人觉得弱不禁风，更无半分女气。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贵气，令他这个人显得格外的突出扎眼。
“那是谁啊？”旁边的新生窃窃私语道。
“隔壁经济系的沈学长。”大二的前辈小声警告她们，“你们别轻易过去打扰人家，想把他请来一次可不容易，会长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而且人家背景深着呢，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接近的，都给我把歪心思放放，别想着要手机号了。偷拍也不行！”
闻言，一群小姑娘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毕竟这么好看的人可不多见，就算是偷偷拍张照拿去当谈资，那也是很妙的好不好！
可惜啊可惜，这是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惨惨惨。
谢昀坐在旁边听了那番劝告，心绪却翻腾得厉害。
他们这群读艺术专业的，说得稍微难听一点，如果能早早遇到一个欣赏自己的“伯乐”，对未来的发展可以说是大有裨益。而他此时已经逐渐转战娱乐圈，开始简单地接跑一些公告，要么就是在某几部投资不大的剧里跑跑龙套。如果能攀上连见惯了风浪的学姐们都讳莫如深的高枝，那便是明眼可见的一片坦途。
然而，这些都与他此时心情的起伏毫无关系。
他单纯的只是，对眼前的这个人一见钟情了而已。
谢昀无视了前辈们的警告，自吧台要了杯低浓度的酒，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在众人又惊又怕的注视下，他向眼前冷淡抬起了眼的人拘谨地笑了笑，带了点儿期待地说：“学长好，我是今年刚进来的大一新生谢昀，现在在读艺术系。说起来可能有点儿冒昧，我能坐在学长旁边吗？”
对方一言不发地瞧着他，昏暗灯光下的茶色眼珠宛如琥珀色的琉璃，映出了清浅却异常勾人的光。过了半晌，他看到眼前人微微点了头，将手中高脚杯搁在一边，淡淡“嗯”了一声。
算是默许了他的接近。
“那……”他小心翼翼地问，“学长愿意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对方看着他：“你很想知道？”
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
谢昀想了想，微有些苦恼地说：“因为我也告诉了学长我的名字。只有学长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学长的……有点过分？”
眼前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沉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随后，嘴唇微动，丢出了几个字。
“——沈烨霖。”
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间高扬起来。谢昀挂着真诚的笑，眸中发光地坐在了他身边，和他滔滔不绝地聊了下去。虽然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谢昀在一个人唱独角戏，对方只是平淡地“嗯”“不错”“还可以”地敷衍着他，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蒙了灰的过去变得无关紧要。从那时起，谢昀就有了一个全新的人生目标——
他想要眼前这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他。
第18章
谢昀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随意扯了几张纸，将沿着脸颊滚落下的水珠擦拭干净，任由半潮的发丝贴在额边，对着镜子努力扯了扯嘴角——在练习假笑方面，他一向做得很好。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已力压许多优秀演员，早早摘下了影帝的桂冠。
在五年后，沈烨霖将会死于一场车祸。
或许当时的谢昀，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对方出车祸时，他正在外地忙着拍戏，直到狗仔们的新闻报道铺天盖地刷满了手机，他才知道自己深爱的人竟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猝然离去。而他，却连对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原本准备一步一个脚印的计划，显然已经不再适用于现下了。他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不能让对方再一次重蹈覆辙。
思绪飞转间，谢昀已经走回了包厢。
在他离开的功夫，侍者已经将俩人点好的菜呈了上来。只是因为他迟迟未归，沈烨霖便一直在等待着他。见人终于回来了，方才稍稍放了些心。
毕竟刚刚谢昀离开时的脸色实在太差，到底是好几年的朋友，他还是会为对方感到担忧的。
沈烨霖将走进屋的谢昀仔细打量了一遍，发现他嘴唇仍有些发白，额发上的水珠也没有擦干净，湿漉漉的看着有些狼狈。便抽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问道：“擦擦吧，你头发打湿了。”
谢昀说了声“谢谢”，坐在椅子上安静地擦头发。过了好久，忽然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对他道：“学长，其实今天把你约出来……是有一件事想说。但这件事情好像会很麻烦你，所以我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和学长说。”
话到这里，谢昀语气一滞，略带苦涩地道：“不知道当初学长是怎么想的，但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跟学长搭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太多事情，只是单纯想和学长交个朋友而已，跟学长的背景和家世都没关系。可现在却又要过来求学长用自己的关系人脉帮我的忙，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