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见状飞身跃起离了马鞍,狮子骢背上倏轻陡然站住,随即身子一矮便躲过了下路的两枚石子。同时女子眼快手准,枪杆晃动便将那上、中两路的四枚石子打落,并借下坠之势挺抢直刺。
七袋乞丐急忙侧身闪避,先以竹棒挑开枪尖偏了去向,随即再出左手抓住枪杆。他的动作快,但那女子的应变也是极速。
忽听“咯”一声,那女子手掌翻过长.枪已经一分为二,枪头仍在七袋乞丐的手中,但枪尾却已倒转飞刺直直扎入了他的后心。
——原来这枪尾也有尖刃,血刃带艳,要命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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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击伤对手后随即抽枪跃开,落在了岳青青的身侧,狮子骢也跑到了她二人身后立定。
七袋乞丐料想不到,这女子的功夫竟如此之高,急忙喝住了还要上前的手下。
岳青青收书入袖,笑道:“南琴妹子这枪法倒是越发纯熟了,若非你手下留情,这些个叫花可都要坏了性命。”
秦南琴摘掉了帷帽,在下首落座,“青姑娘谬赞了,犬子昔日与丐帮有些渊源,我不想杀乞丐。”
岳青青知道她的过往并不深究,递给了她一杯茶水,“你此行前去快活城,教训快活王如何?”
秦南琴双手接过茶碗,回答道:“豮豕之牙,吉。[2]”
沈浪闻言脸色颇为难看,“秦姑娘,你可是个女子,怎么能……”那句话出自《易》,不是什么人都会知道的。
秦南琴轻轻抿了一口温茶,冷冷道:“此人祸害了无数女子,又偏偏称王爷,若非苏前辈有言,碰到我手上绝不饶他。”
岳青青没理会沈浪,接着询问道:“那快活城的爪牙,你削掉了多少?”
“死士三十六人,伤者无数。”秦南琴本无心杀人,苏前辈只让她给快活王点教训,但那些死士却是不死不休,她就只能全杀了。杨家枪法本就是战场杀招,有了狮子骢的配合如虎添翼,施展开来更是威力大增。
沈浪等人都暗暗吃惊,秦南琴衣裙上的斑斑血迹,竟是血洗了快活城?
岳青青赞道:“杨家枪法横扫千军,果然名不虚传!”
——昔年小商河血战,杨再兴凭一杆铁枪率领三百士卒大战金兵四万人,奋力杀敌二千余名,最终寡不敌众力战殉国。金兵焚烧他的尸身,竟烧出了铁箭头二升有余,那一仗杀得金兵又敬又怕,杨家枪法威震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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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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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彖》曰:“睽,火动而上,泽动而下。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
注[2]:《易·大畜》:“六五,豶豕之牙,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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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月翁
【伍拾贰】又见月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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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青青见秦南琴衣裙染血,便将她背后的纯钧剑取下放于桌上,又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了一件全白的斗篷与她披上,连帽曳地,将秦南琴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秦南琴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向岳青青道了声谢。
岳青青浅笑回应,也取了一件相同的斗篷自己披上,又将两件帷帽都收进袖内。然后牵过狮子骢的缰绳,嘱咐秦南琴稍作休息,待喂过马后再行上路。
秦南琴低声应诺了,拿了片绢帕在手,细细擦拭着枪尖上的血迹。期间沈浪企图与她搭话,秦南琴都不予理睬。
七袋乞丐本想派人跟着岳青青,但手下们都已是怕了的,没一个敢去送死。
待得天色渐渐泛白,桌上的蜡烛也已燃尽,岳青青牵着狮子骢回来了,斗篷的帽檐遮住了她的容貌看不真切。
秦南琴起身走到马前,将枪和剑挂在了马鞍旁,熟练的踩镫上马,随后又伸手将岳青青也拉上了马背。
岳青青在后方坐定,双手环抱在秦南琴的腰间。秦南琴待她坐好后,一抖缰绳狮子骢便发蹄狂奔起来。
沈浪在岳青青回来时,便立刻去解旋风的缰绳,刚刚翻身上马,那二女一骑便从他眼前飞掠而过,急忙策马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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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帮弟子无马,只能看着他们绝尘而去,不由得干.着急。
七袋乞丐正要用轻功去追,却被小四喊住了。原来小四已经将百灵给他的粉末偷偷洒在了沈浪身上,只要沈浪不换衣服就能追踪到他。
一行人商量妥当正要上路,这时却来了个送信的乞丐,带来了左公龙从汾阳飞鸽传书的消息。
七袋乞丐接过纸条打开,上面虽只寥寥数语,却令看的人皱紧了眉头。随后又将纸条给了小四,小四疑惑的接过,只扫了内容一眼霎时就变了脸色。
昨日清晨有个女子扮作白飞飞的样子,单枪匹马横扫快活城,杀死快活王靡下死士三十六人,并毒蜂蜇伤侍卫无数。快活王胸口中了两枪,又被乱剑伤及命根要害,如今生死不知,城中只有气使宋离主持大局。
扮作白飞飞的女子、单枪匹马、血洗快活城、死士三十六人……小四不由得想到了秦南琴,又瞟了眼七袋乞丐两肩处分别被枪尖和枪尾扎出来的血窟窿,越想越觉得像。
那个秦南琴看起来似个柔弱的江南少女,动起手来竟与白飞飞一样的狠毒,果然是物以类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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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一路策马往西而来,清晨的官道上并无旁人,但他与二女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那狮子骢虽负二人又一昼夜未歇仍奔驰如风,而旋风的脚力竟是跟不上了,沈浪心中暗暗着急。
出了松江府地界后,沈浪在苏州府境内失去了二女的去向,不禁好生懊恼。此时已是辰正,沈浪一时无法又觉腹内饥饿,只能下马先寻了间饭馆打尖。
将马交给伙计照料,沈浪在大堂的角落里挑了张桌子坐下,随意的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一碗粥食。
这时有人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张口便要伙计再加一壶好酒,是个苍老的声音。
沈浪闻声看去不禁眼前一亮,竟然是那位红袍老翁,语气也激动起来,“老前辈!”
红袍老翁捻须笑道:“娃娃,不请我老人家喝一杯吗?”
“自然是要请的。”沈浪忙让伙计添了副碗筷,并四个菜与三壶好酒。酒一上桌便先为老者倒了一杯,“之前多谢前辈的相助,晚辈先敬您一杯。”
那老翁也不客气,从沈浪手中接过酒杯饮尽,“娃娃也不必客套了,前辈什么的我听着别扭,你唤我一声老爷子便是。”
“那就多谢老爷子了。”沈浪依稀记得,飞飞和苏前辈闲聊时曾称呼他为月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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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两个丫头跟丢了吧?”看到沈浪窘迫的点了点头,月老爷子呵呵笑道,“这也怪不得你,明空的那匹狮子骢本是来自大宛的千里马,可朝发西京暮至东洛,还曾随明主上过战场,又岂是普通马匹能比的?”
“晚辈受教了。”沈浪看出来那匹马与众不同,却不知其来历竟如此奇特。
月老爷子用不惯酒杯,抱起酒壶便灌了起来,喝完一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今天是琳琅阁选花魁的日子,两个丫头才会这么早赶路的。”
沈浪好奇道:“琳琅阁是何处?”
月老爷子醉意微醺,口中便渐渐没了遮拦,“自然是青楼了,青丫头的花名叫做一丈青,过了今日便会是此处的花魁娘子了。”
沈浪不解道:“似青姑娘这般本事,为何要屈于风月之中?”
月老爷子笑道:“自然是有所图谋的,左右也不过月余,待得碧云丫头历劫归来,这江湖可就又要风起云涌了。”
沈浪闻言就是一皱眉,青姑娘和秦姑娘为了飞飞已是搅得江湖上血雨腥风,这位碧云前辈似乎是两位姑娘的上差,她若出手岂不是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沈浪不怕麻烦,可是却担心麻烦找上门时,会影响到自己与飞飞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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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爷子又灌下了半壶黄汤,接着道:“娃娃你要是想去百花岭,可要赶早呢,那狮子骢你的马是追不上的。”
沈浪忙道:“如此还望老爷子指点道路。”
月老爷子叹道:“百花岭在常州府武进县境内,向本地人打听便能知其所在。你可先行一步在岭外等候秦丫头,却不可轻入深处。”
沈浪询问道:“这是为何?”
月老爷子答道:“百花岭也算是魔女的一处祖茔,内里有个展家祠堂,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可惜人丁不旺家道中落,仅嫁到陷空岛的嫡小姐膝下有后,便是魔女的曾祖母。当年虹丫头有心归隐,魔女便着她去看守祖茔,并在岭中摆下阵法阻人进入。后来玲珑又驯养了许多凶猛野兽,看守此处,凡擅入者无一生还。娃娃你若是能活着见到玲珑,切记在她面前绝不可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