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被夜巡带着离开了忘川有多远,挣扎中,他双眼变得血红,舍尽了全身力气拼命将缚魂破出了一个小洞,他便顺着此小洞而出,却不想自己正被夜巡载在半空之上,出来的一刻便是从空中落下,砸向了地上的泥石黄草。
因为黄符的缘故,他身上满是雷电击打过后的焦黑伤痕,又因为怨气淤体,青筋已是爬满了整个脸颊,他艰难地起身,每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痛。夜巡赶紧从空中俯冲而下,接住了身子摇晃不稳的栾木。
然而正当他用尽全力甩开夜巡,蹒跚着欲往忘川而去时,只见前方一倩影跑过来,将昏昏而坠的栾木给扶住。
“大人掉入了忘川?”
孟婆一眼就看出了栾木的情况,夜巡点头肯定。
“秦广王呢?”
“秦广王已是去了忘川,我途径此地瞧见了夜巡的身影便想问问情况,只见你浑身黑烟从空中坠下,就知道你情况如何了,看来这危急关头,还是需要我这个熬汤药的出马呢。”
孟婆媚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瓷瓶打开,将其中药水灌入了栾木的嘴里,不一会儿脸上密布的黑丝已是褪去,只是黑烟消除还需要一段时日。
栾木感觉到力气有所恢复,于是命令夜巡将其给带回忘川。
忘川景象全然不同于刚才,黑压压的十万阴兵赶至,将长右给全部打尽,一墨青衣衫的男人站在夫诸的鹿身之上,负手而立,神情严肃冷漠,透着股魄力威震四方,其用力挥袖后,只听得夫诸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瞬间,夫诸全身血液爆破而出,身体分裂成两半倒下,其声巨大,振聋发聩,随后慢慢消散,这一挥袖便是将其魂魄给一同毁灭。
北云容因为负伤而满身鲜血的跪倒在地上,见栾木跑过来,他勉强地扶持着十方站起了身。
然而就在两人对视的瞬间,谁也没料到,栾木会朝着北云容一巴掌打了下去,那一声脆响惊动了周围的所有人,目光顺其而去。
“北离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今日是你运气好,若是阴兵不及时感到,你恐怕已是魂飞魄散!什么仁义大爱,全都是鬼话!你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要怎么去救天下苍生?!”
刚才被关在缚魂里的焦急与不安通通在这一掌中发泄出来,栾木气得身子发抖,北云容没想到他会如此生气,这一巴掌在左脸颊上已是红肿起来,他却似还没有缓过神。
“栾木。”
突然一低沉的声音在栾木背后响起,那墨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栾木身后,栾木赶紧转身,跪在了他面前。
“秦广王。”
“你居然敢擅自将生魂带入鬼界,屡次犯错,给我去桑居都受刑!”
秦广王居高临下地看着栾木,其眼神让人寒栗,似乎有股力量压在了栾木的头颅上,他抬不起,只得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然而北云容跌跌撞撞地走到栾木身前,与秦广王相对峙。
“与他无关,是我执意要来。”
“若是人人都执意要来,他便带着来,这鬼界岂不是乱了套了?”
秦广王轻蔑地看向北云容,一股压抑感顿生,北云容强撑着身体,不愿屈服在此气势之下,反倒与其相对视,秦广王脸色有些难看。
“我刚才就告诉过你,不要自以为是,你不过是个凡人而已,秦广王难道还能将你放在眼里不成?”
栾木将北云容给拉扯过,秦广王挥袖转身,负手于身后便离去,徒留他们二人载原地对峙,栾木起身冷眼而对。
北云容从未被如此冷漠相待过,他知道栾木是真的生气了,对方不欲多说,转身也随秦广王往前走去,然而不待栾木走出两步,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响动,他回头查看情况时,发现北云容已是没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这一昏睡是过了多久,北云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软塌上,身上的伤口也尽数恢复,衣着干净,厢房里有股淡淡的香气传来,闻之令人神清气爽,他欲下地走动时,日巡恰巧推门而至,撞见了他此番举动。
“凝宫真君,你还不能下地走动!”
日巡赶紧将手里的小碗给放在桌上,转身将北云容给撵回了床上躺好。
“虽然不见伤口,但是夫诸的怨气可伤及魂魄,阴气还残存在你体内,这段时日你莫要妄动,免得牵扯阴力在体内窜动。”
“这是哪儿?”
“判官大人的厢房。”
经此一提,他忽然想起了秦广王罚他受刑之事。
“他在桑居都?那是何地?”
“桑居都是第三层地狱。”
“我睡了多久?”
“已有七日。”
“七日?”
“他何时出来?”
日巡没有答话,而是返身将桌上的小碗递了过来。
“真君将此药喝了吧,可以助你身体恢复。”
然而北云容并不接过,直视着日巡。
“他何时出来?”
“真君不如先将药喝了吧。”
“为何不回答?”
“这……大人昨日已经出来了。”
“他在那儿?”
“他说他现在还不想见你。”
第121章
第五殿内,栾木无力地趴在床上,背上满是血口伤痕,一绾色华衣者走进给他伤口上涂抹了些药膏。
“疼啊!阴天子,求您轻一点儿。”
阎罗王曾居于第一殿,被尊称为阴天子,而后因为心慈放走了几个小鬼,再加之对栾木宽容,被从第一殿贬到了第五殿,尽管如此,栾木依旧习惯称他为天子,阴天子不同于秦广王,秦广王一眼看去,给人干净高贵之相,相比较之下,阴天子倒更为随和粗陋一些。
“你呀每次都是知错犯错,这次只是罚你去了第三地狱,已是秦广王对你的宽容了。”
“我知道,可是这次犯错也是事出有因嘛。”
“事出有因?”
“天子你可知道驭灵术?”
“你知道我对人界之事向来所知甚少,那是什么?人界新创的派系?”
“不,我也对此不是知晓得太清楚,天子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让夜巡给你汇报过柴桑的怪相一事?”
“记得,可我如今还未查出个结果来,难道与你所说的驭灵术有关?”
“我只是这样猜想的,有人言,百年之前出现过驭灵者,只是后来被修真士们给合力除掉了,而那驭灵者生前杀人无数,想来定是罪恶滔天,所以我才想着来鬼界寻那人。”
“你怀疑他还在地狱?”
“是。”
阴天子将手中的膏药放下后,沉思了片刻,“如此,我便是帮你查查百年前的罪人吧。”
“多谢天子。”
“但是你带那人来鬼界,并不是为了一同彻查此事吧?”
没想到阴天子竟是全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栾木尴尬地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天子,其实,我是想带他去一趟溯水,还望天子允许。”
“唉……此事莫要让秦广王知道了。”
“是!”
“那你什么时候回你的缥缈殿?总不能一直在我这里待着吧?”
“有何关系呢?反正这房间大,容得下我。”
“我这里倒是能容得下你小小一人,只是这鬼界浩大,于生灵而言处处都是危险,你就不怕你带来的那人在鬼界随意走动,碰见个恶鬼猛灵将他给一口呑了去?”
栾木听所言,细想之,觉得北云容绝不是那种会乖乖待在房间里的人,心有所怕,于是立即起身将衣服穿好,推开门迅速走出了第五殿。
然而之后的好几日,他仍是没有回到自己的寝殿中,而是日日去依轱山寻獜兽,其兽相貌如人界的犬只,但却有老虎般的锋利爪子,背上生有鳞甲,故而其名曰獜,獜的个体小巧,其皮肉能入药,食之可去除阴瘴之气。
獜兽温顺胆小,于人无害,在鬼界向来都是和平共处,栾木下不得手去杀生,便是抓住它们割掉其尾巴用来熬成汤药让日巡喂给北云容,反正它们的尾巴在五十年之后又都会再长回来,无甚影响,只是对它们而言尾巴是它们俊美的象征,少了尾巴的獜兽,会被同类给嘲笑好一阵子。
除此之外,割掉身体一部分仍是件疼痛的事儿,依轱山的獜兽这几日下来已是怕了栾木,但凡是远远瞧见了他,皆是纷纷四散逃走,然而栾木身手更为敏捷,它们终究都是逃不过的,獜兽在栾木手里扑腾了两下,根本挣脱不开,于是那只倒霉的獜嚎啕大哭起来,獜可如人言语,它带着哭腔向栾木求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