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身上沾满枝叶的北云容,模样有些狼狈不堪,他以前从来对打花灯没有兴趣,这第一次参加,不成想居然被同门师弟如此对待。
“可惜了,我刚才都抱住它了,却让它给逃走了。”
“无妨,再追便是。”
“你都成这样了,还追?”
“嗯,追。”
明白北云容向来执着,于是两人继续在林间找寻那花灯踪迹,天色快至二更,灵武人已经陆陆续续地下了山,挂满了山灯的主道上已是人烟稀少,这一次栾木与北云容两人漫步游行,树上花灯里的烛火在慢慢熄灭,火光暗淡下后,才发觉今夜圆月亦是明亮。
“月清尘的明月就是不同,非他处可与之媲美,就连鬼界的圆月都是逊色三分。”
“鬼界圆月与人界相同?”
“不同,鬼界是巨轮血月,那是人间所见不到的景色,若有机会定带你去看看。”
“与你相处以来倒不曾见你回过鬼界。”
“我反正有一半是人,留在这儿也是不影响的,毕竟鬼界那地方哪儿有十里醉可以喝,回鬼界干嘛呢?”
“人间可有你想去之处?”
被突然一问,栾木望向远处,“我本就飘摇裕溪,何处都不为家,去哪儿都一样,大不了就是看看这人间山河罢了,一边领略美景一边收鬼,就算是大罗神仙都不及我半分安逸呢。”
“如此,我便随你一同吧。”
“莫不是羡慕了我的快活日子,连月清尘都不想待下去了?”
“你我已是一双人,哪儿有分隔之理?”
出行游玩得久了,栾木差点忘了当时所说的戏言,没想到北离居然还未发现其中真假,这戏弄得已经够了,还是不要再继续欺瞒下去的好。
但转念一想,北云容这人固执认真,要是突然知道自己所一直放在心上之事只是一场谎言,到时候怕不是要动怒一场,这段时日好不容易熟络起来,栾木不忍心打断他们两人间的这平和关系,倘若知道了实情过后,北云容又会轻易地随他同行吗?
思及此,栾木欲出口的言辞给吞了回去。
就在他思索之际,两人不知觉地走到了山灯尽头,又见那水井,前方无路,花灯是不允许出此范围的,于是两人准备转身另辟条路去寻时,栾木忽然注意到水井之中散发出微弱火光。
水井之中怎会有光?
他与北云容相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十方被命令着从剑匣中一一飞出,以迅雷之势飞入井中,那花灯被剑气所惊动,赶紧向上空蹿去,而栾木正在井口上方候着,它一出井便立即被栾木给扑了个满怀,那花灯力气大,栾木也是领教过了,然而他越是加大手中力气,那花灯便越是动荡得厉害,栾木死命地抱住,被其给牵引着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北、北离,快来帮忙,我快抱不住了。”
除了他俩以外,这回四周无人,不如先前般有同门阻拦,更好施加身手。
“松开!”
栾木听其命令,赶紧松了手,花灯猛地跃出,就在此瞬间,北云容张开了剑阵壁障,封锁了四周方向。
第79章
那花灯出不去,在剑阵里一阵乱撞,可纵使是怀谷真气也不过是一缕而已,比不得北云容真气强韧,没过多久,花灯似乎耗尽了仅存的真气,灯笼内火光熄灭,再无力气挣扎,乖乖地躺在草堆上。
当栾木刚捡起地上不再动弹的花灯时,霎时间一群门下弟子从林中钻出,朝着栾木齐扑过来,欲抢夺他手中花灯,阵势吓人,栾木还不来及跑开,便是被撞到在地,众人趁机上前哄抢,人压着人,顿时场面一片混乱。
“北离救我啊!”
十方挑起压在最上方的同门,将人给扔至远处,但许是动静太大,来的人越来越多,北云容不得下狠手,然处理完十人又来十人,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混沌之中,一花灯忽而飘至上空,以流星之势向北飞走。
“花灯?!花灯跑了!快追!”
栾木赶紧大喊起来,压在他身上那群人见目标逃脱,由此才得以放过栾木,追赶而去。
身上压迫的重量散开后,栾木大喘几口气,顿觉疲惫不堪,怎么打个花灯感觉比收鬼还累上几分?
“还好吗?”
“不好,我可是领略了月清尘弟子的厉害了,以后可真是不敢得罪。”
“如此便不去追了吧。”
“当然不追了,花灯在手里,还去追什么?”
栾木坏笑着从身后拿出那熄灭了烛火的红灯笼,上面绣有连云纹,正是怀谷注入灵力那盏。
“刚才飞去那是?”
“是我从路边随意取下来的山灯,胡乱朝着前方抛掷了而已。”
北云容轻笑,他倒是没想要还有如此障眼法可用,“那便赶紧走吧。”
于是两人踏剑飞回了抛灯的红柱处,然而除了怀谷立于红柱上之外,天上另有一人踏剑而立,看见了他们两人提灯来,怀谷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瞬间又恢复了脸色。
“师尊怎么来了?”
“想起了今日的山灯会,便加快修炼得以提前出关,所幸赶上了一个结尾。”
北云容听言点头,鞠躬而礼后,上前将花灯交由给怀谷,怀谷看了看,确认是自己抛出的那盏,
“离儿向来不爱参与热闹事,怎得这回还与那些小弟子抢了花灯?”
“怀谷你怎话里有番责怪意味?离儿从不曾参加,参加一次也好,与同门师弟亲近亲近也不为过啊。”
“我并无其他意思。”
“是吗,是我会错意了,既然花灯已打下,那这打花灯便也该收尾了吧。”
舒光从大袖中拿出一纸筒,朝着上方扭转,只听嘭——的一声动静,吵醒了夜栖山鸟,一短暂烟花从夜空绽放过,月清尘弟子随即从这林间的四面八方疾驰而回。
“果真是凝宫真君的……”
“我就说了要齐心拦下真君了,你们倒好,跑来拉住我不放。”
“哼,好意思说呢,要不是真君让着我们,哪儿有可能将人给拦住?”
“算了算了,你前年不也拿过花灯了?凝宫真君再说也是我们师兄,师兄拿了花灯,也该替人高兴嘛。”
“可是真君他几乎什么都有,要这花灯来许什么要求呢?”
底下人至此看见北云容手提花灯,也守平时谨上严作风,好奇地窃窃私语,舒光于上方咳嗽两声后,众弟子赶紧禁声,无人敢多言一句。
“赛事已有结果,按照往常规矩,离儿你可有何要求?”
“我想离开月清尘。”
“什么?!”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人皆是朝他望去,他们不可置信自己所闻,除了怀谷面露无奈之外并无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离儿想要离开了?”
面对舒光质问,怀谷不发一言只是从上处看着底下栾木。
之前在凉亭之中北云容便与他提及此事,言说自己与红尘人有所牵绊,日后难以清心修炼,于是想要离开门派,与那人相伴于江湖。
此荒唐言,怀谷自然是不允许的,舒光让他下山处理异相时,他便是想要商讨此事而被他拦了下来。料想他今日一反常态地参与此次花灯会,一定是为了此事,之前就应该暗地里阻止的。
“北离你疯了?!”
栾木一把拉过鞠礼之人,却见那人眼神沉着,神态认真。
“没有。”
上方舒光等不到怀谷回答,于是转而问向北云容。
“给我个理由。”
“我已与一人定有亲事,日后难以清心修炼。”
这一言,更是如重磅铅石砸出了水中花浪,引得周遭绯声不断,无人敢相无欲无求的凝宫真君竟是身染红尘事。
“你既然早已知道此事,便早有考虑,你是如何想的?”
“我自然不同意。”
“即使离儿不惜抢夺花灯来提此要求,你亦是要反对?”
“难道你要任由他胡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打了花灯可以提任何要求,便是反悔不得,不然我这一派之尊,岂不是威信扫地,失了今后的立足之地?”
“这……”
怀谷被质问得无言,到底一派事务为重,还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子为重,他心底也是两难。
而底下的栾木心里极为惶恐不安,难道真要因为他一句戏言而让北云容北离门派,弃掉修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