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心此意,只是认为今日结果并非栾木一人为之,望功曹能将此考虑其中,再减其刑罚。”
“你已是从第一殿贬至第五,怎还不知悔改,在此袒护他人?”
“事实如此,并非袒护。”
鬼官们无人曾想过,治罪栾木竟可牵扯进阎罗王,栾木本欲起身阻止,却是被北云容挡在身后,牵制住行动。
秦广王终是离坐起身,鬼官们吓得立即跪地叩首,他拾级缓缓而下,獜兽们见他靠近,心中虽惧怕不已,但却也强撑着作势威胁,然而秦广根本不将其放入眼中,他冷眼环视栾木周围的造反者。
“孟婆,你又要如何说?”
孟婆轻笑,“小女子不过是负责熬点汤药,哪儿敢说什么大话?只知道流放了判官大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出下位继任者,人鬼二界势必大乱。”
秦广王怒挥衣袖,震碎了左右壁灯,鬼火悬于半空,幽蓝色映射在秦广王脸色,恐怖如斯。
“你们一个个要我放他轻过,可我若是放了他,天便不要我鬼界好过。”
“天错了,不该与其罔错,自古治理之道,向来是以上治下,而以下督上,上立法度,下行明事,上蔽而犯法,下不该顺意为之。”
其言本无错,只是众人惊愕于出言之人,秦广王回头凝望于念卿。
“羽书上仙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
秦广王嗤鼻而笑,随即转身对栾木奋力挥袖,只见栾木胸口突然横生一把黑剑,贯穿了胸口,栾木一时眼目失神,整个人倾倒在了地上。
无人料到秦广王会出手如此迅猛,孟婆与獜兽惊呼出声,旁侧的北云容只觉气血上涌,脸上青筋迸出,他即刻御出剑匣中的长剑欲于鬼界交战,却是被身后栾木给拉扯住。
“先别动怒,我没事儿。”
见他行动自如,面色如常,北云容虽疑惑,但仍是将剑收回,“秦广王,你这是作何?”
“他擅用生死簿,此为事实,不可不罚,我夺了他半条人命,他已彻底沦为鬼神,再不为人。”
半条人命竟是换了永生地狱,栾木知道这是秦广王对自己的宽容,他连忙跪在地上对其三叩首,“多谢秦广王仁慈!”
秦广王负手于身后,转身背对其离开,“都散了吧。”
“是。”
众鬼官应声过后,尽数退下第一殿,此番审判竟是就此作罢,众人都知晓这一回是秦广王心仁了,但谁也不敢言说。
因为怕天界有所怪罪,念卿便是回了天界将此次劫难尽数禀报仙帝,仙帝听闻了因果经由后,自知法度有误,立即着手审查了星宿官手中的所有命辰,将写有因果循环者命数一一更改。
北云容在鬼界停留数日后便是决定回月清尘继续修仙,栾木最初是舍不得的,可自己早已决定不碍他修仙路,便是没有出言相劝,他将北云容送至通门,望着良人眉目,心中悲切却不可言。
而后栾木去第十地狱看望了阿玺,将万俟彻的所为告知于她,姑娘仅仅是会心一笑,于她而言,尚有来世便是莫大的安慰,虽然二人无法见面,但阿玺要栾木带话于万俟彻,若四百年之后仍未忘记,就在忘川河畔等她,万俟彻闻言,终是湿目落泪,应下一“好”字。
因为栾木彻底成了判官,不可再自由进出人界,于是勾魂收魄之事便是交由了黑白无常二人,他只需负责在鬼界审判亡魂,但由于拖欠了鬼王祭品,他将银铃交还时,被其狠狠理骂了一番。
之后就如此安稳地过了百年之久,但凡何日有空,栾木便是守在通门前等着,等着不知归否之人,禄达也蹲在他身边跟着等,栾木嫌他烦,禄达却是摇摇尾巴不以为意。
栾木实在看不惯它如此厚脸皮模样,于是伸手拔了一撮它尾巴上的毛,疼得禄达嗷嗷直叫。
“判官大人,你、你别太过分了!也不想想你受难之时,我是如何带着兄弟们来救你的!”
“笨狗,就算你等在这里也等不来人的,还不是去吃你的香芜果。”
“大人怎知恩公不会回来?”
“他素来心怀苍生,如今成了仙,自是忙碌于三界之事,而我们不过是一隅罢了。”
“在你心中,我如此薄情?”
忽闻天边传来一声悦耳鸟鸣,栾木抬眼看见一白衣者踏着玄鸟而来,他额间朱砂显目,眼波流转灵动,仿若刹那梦回小溪,凝眸于最初识的那一眼。
栾木诧异几分过后,咧嘴痴痴笑道,“你是仙吗?”
白衣者从玄鸟背上跃下伫立于他身前,闻言也随之温婉一笑。
北云容因天赋异人,修炼精进而成为司命星君座下小仙,因常驻留于鬼界而无心更上一层,一心只做散仙,于是逍遥于仙鬼二界,此后鬼界之中便有传言道,判官大人殿内私藏相好,夜夜春宵,无心理政。
作者闲话:正文就此完结啦,接下来会有几篇番外,谢谢各位仙女们一直以来对本文的阅读与喜爱~元旦快乐,愿各位新一年事随人愿~~
第170章 番外 七月半
北云容升仙也有段时日了,而升仙以后除了忙碌星官手下事务便是去鬼界,从未在仙界有过过多停留,羽书对此极为不满,本想说此人终是开了窍要修仙成道,谁曾想过此人只是想要散仙不灭的寿命,为的是和鬼界那个吊儿郎当的判官相幽会,最令人气不过的是,自从他升仙以来,就从未去过他的居所做客,更不用说继续那盘未完的棋局。
于是乎,羽书便来星官处堵截北云容,本是打算今日非得将人拖去凤麟洲不可,然而去了星官处根本不见人,被告知人已是去往了晓尘台,他连忙踏鹤追赶,只见那人站在台缘欲坠。
“离尤!”
北云容闻声回头,见羽书形色慌张,淡言问道,“何事?”
“你又要去鬼界?”
“是。”
“你分明答应了我,要同我解那珍珑棋局,为何屡屡爽约?”
被问及此事,北云容面露难色,迟疑了半晌,“待我回来可好?”
“既然今日你已做完了手中杂事,我也空闲一身,何不若就今日?”
“你也知这仙界时日不同于下二界,一局棋不知何时能结束,我此番与人有约,怕误了时辰。”
“那些个凡人拼尽了好几百年才得到升仙,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敢松懈,为的是做仙官,得大道,你倒好,处处怠慢,常日与那登徒子混在一起,我看你就是被他勾了魂了。”
尽管羽书话里气恼,但北云容依旧轻笑之,“他为人如何,待我如何,你是知晓的。”
羽书看着他眉眼温柔,也说不出其他,其实在当初离尤为他舍弃金丹之时,他就早已算出栾木是他的劫难,待离尤转世以后,他下界寻他就是为了不再让两人相遇,谁知事与愿违,这劫难摆脱不得,本以为凶多吉少,可又怎料最终是这劫难违背天意救了离尤性命。
他不再劝说,看着北云容纵身跃下了晓尘台后无奈叹息一声,自己到底是比不过那人的。羽书正欲转身回凤麟洲时,天边豁然飞来一片白羽,他伸手将其接过,翻过背面,看见上方写着“七月半酆都”几字,他若有所思地将此羽毛收入大袖之中,随即踏鹤而归。
缥缈殿内。
栾木一身官服,坐于殿堂之上,审视着下方扣押的小鬼,那小鬼因为生前常做偷摸之举而被判第二地狱十年,他不服便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哭大闹的,栾木却是无心管他,心思神游地把玩着手中毛笔。
恰巧此时日巡走了进来,近身到栾木旁侧,耳语道,“大人,仙君来了。”
“他来了?在哪儿?”
“就在门外候着。”
闻言,栾木将手中令牌扔在地上,急匆匆地下座,命令两侧的牛头马面,“把他带到第二地狱去,他若是不去,就带到第三地狱,受刑二十年。”
那小鬼知道判官大人没了耐心,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只是默默闭着嘴流泪,一脸委屈地被带到了地狱之中。
栾木赶紧脱下官服,跑到了殿外,他看着门外背对自己而立的白衣人,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奈何没注意到脚下门槛,被绊了一跤,正正脸朝下摔在了北云容面前,而后只觉屁股被谁人踩了一脚,抬眼看见禄达已是先自己一步蹿进了北云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