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沈愿见他突然失态,回过神。
“没事。”姜行止慌乱地拿帕子擦干手指。
不要问……不要问……不能让沈愿知道……
姜行止越擦越用力,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将手指擦的一片红。
沈愿皱眉,夺下了他的帕子,用力握住他的手,将他带到水缸边,什么也没问,给他请洗。
他下手都带着怜惜,一瞬间让姜行止有点恍惚,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你刚刚在想谁?”
“什么?”沈愿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失笑:“问这个作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
他难得固执,像个讨不到糖果的小孩。
沈愿存心想逗逗他:“你猜呀
?”
姜行止不语,黝黑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愿。
太可爱了,真的太可爱了!
沈愿色意一起,什么都忘了,垫脚捂住姜行止的眼,脸颊贴着他的,附耳轻语:“我在想一个人。”
“你和他很像。”
你和他很像……
一句话顿时将姜行止不堪的过去与现在接轨。
紧绷的弦被放在温火上烘烤,苦受着折磨,倏地,断了。
他原以为,离开了那个地方,就再也不会听见这句话,所以,他背井离乡,踏着所有人都嘲笑跋山涉水来做世子。
他想起他们都在说:“你看啊, 纪国那个姜行止,枉做嫡长。”
他想起简陋的宫廷,母后披发散衣,面如弃女,半癫狂半痴妄地抱着那个男人,哭声凄厉。
姜行止忘了她说了什么,只记得那年冬天真的很冷,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母子发放碳火,那个男人脸色阴沉,完全不像高坐在朝堂上的样子,他掐着母后的脖颈,声线怨怒:“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彼时姜行止已经记事了,那个男人看见他的脸,伸过手,却被母后一把拦住,她说,万般皆因果,她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她求那个男人不要伤害他。
凄厉哭声、怒吼声在姜行止脑海中争执,他抬起头却被阳光刺了眼,故事的结局就像一笔烂账,算都算不清。
那年冬,纪国嫡长子姜行止为质。
次年春,纪国国君喜迎爱妾琛夫人。
姜行止一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他随沈愿坐到桌前,自我凌迟一般轻声问:“既然想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沈愿没想那么多,他难言心绪,笑了笑:“因为找不到了呀。”
庭前的花落了,纷纷扬扬散了一地。
随后,沈愿直视着姜行止的眼,眸光温柔:“他再也找不到了。”
姜行止是姜行止,尤里乌斯是尤里乌斯,他们的背景经历决定了自身前路,纵使魂魄不变,却终不是一个人。
姜行止会错了意:“所以,你找不到他就来找我了是吗?”
“所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替代品?”
“所以,你对我的情义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是吗?”
沈愿被他的问砸蒙了,下意识地想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这样吗?他对姜行止的好只是因为尤里乌斯和任务吗?
可是他们是一个人?
真的是一个人吗……
姜行止见他不语,继续说“日后,我这腌渍地殿下还是别来了。我怕脏了殿下的深情厚谊。”
他一句句的嘲讽,沈愿又不是没有脾气的,微叹一口气:“姜行止,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沈愿总是笑,开心也笑,不开心也笑,很有大宗嫡长子的风度,姜行止也曾偷偷羡慕过。
然而,这是沈愿第一次对他生气,他说他咄咄逼人。
姜行止纵使年长于沈愿,却也是个孩子,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沈愿一样肆意骄傲,在宫里,他若不争不抢,他就没有活路。
宫里的人惯会看脸色,宫女可以谈论他,太监也可以嘲笑他,姜行止仅剩的,也就只有那点微薄可笑的自尊了。
就像遮羞布被在大庭广众下扯开,姜行止失去了理智。
他一甩衣袍,衣袖带翻了桌上的杯盏,落地,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他说:“滚。”
***
姜行止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还没来得及说补救的话,沈愿就扯扯唇,走了。
小院又恢复了寂静,姜行止眨眨眼,压下眼底的酸涩,默默将地上的碎片捡起。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沈愿气的无话可说,上一个对他说滚的人,坟头草都有他人高了,偏偏碰上个姜行止,打不得还骂不得。
他做个锤子任务!
1221被大佬的怒火吓个半死,走到半道儿反应过来大佬这会儿就是个普通人,没法揍他,于是大着胆子,跟沈愿汇报:“宿主,刚刚那个沈祈就站在门口偷听呢?”
沈愿一惊,他现在的意识已经这么差了?
1221当然不敢告诉他他被总局封闭了五感的事实。
“那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不是你说……你和姜行止谈恋爱的时候别打扰你们吗?”
他说的是这种不打扰吗?
好吧。
1221承认,自己就是为了看场热闹,反正沈愿也没有透露什么重要的信息,让沈祈看看他们是如何情比金坚,自己知难而退岂不美哉。
1221万万没想到剧情是这么发展的。
它小心翼翼地要去哄沈愿,沈愿连个眼神都没给,思索着自己说的话。
应该没什么问题,最多让沈祈得意一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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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已经三天了。
沈愿和姜行止像是约好了似的,默契地没有找过对方。
沈愿将自己关在殿中整整三天,往后中途曾过来看过,都被沈愿搪塞过去了。
又一次送走了王后,沈愿长舒口气,举臂压在眼前,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
“宿主~~~”1221唤他。
“别理我,烦着呢。”
1221和他相处久了,也不怕了,厚着脸皮假装自己没听见。
“宿主,你烦什么呢,说出来我来帮你排忧解难啊~”
“我在想……”沈愿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你觉得姜行止和尤里乌斯是一个人吗?”
“宿主,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1221不解,“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可是……”
一个人的经历命运决定性格,这是无法更改的既定事实,对于那些做习惯了翻牌攻略部门任务的人来说尚且需要适应,更何况是沈愿这样半路出家的。
沈愿没再说话,翻了个身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次任凭1221怎么呼唤他都不答应了。
与此同时,簪花小筑。姜行止泡了杯茶,袅袅茶香蔓延四散。这地方是整个宫里最接近冷宫的地方,大片的树荫让这里看起来有些阴森,但对于夏天,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也难怪他会喜欢。
姜行止心不在焉地想,端起茶喝了一口,滚烫的水差点让他扔了茶盏。
真是越活越回去。他摇摇头,看向落花。
已经三天了。
沈愿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不过也无所谓,他一个人惯了,多个如此吵闹的反而不清净。
姜行止一点点自我催眠,终究骗不过自己。
他可以找出无数个沈愿的缺点,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他。
庭阶寂寂,风过有声。姜行止闭了闭眼。
他那天说的话确实过分了,时间多过一分,他就后悔一份,犹豫着想去道个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门猝不及防地被扣响,姜行止一愣,赶忙起身,走到门边有突然停下来,理了理衣袍,正了神色,一脸“我很烦别理我”的样子,开了门。
来者不是沈愿。
***
再看这边,沈愿也是心大,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睡着了,全然不知自己掉进了大坑。
1221看着显示屏上危险的红色警示,吓得懵逼:“宿主,快醒醒!出事了!”
沈愿吓得一个激灵。
“宿主,姜行止出事了!”
沈愿一听姜行止,也不犯困了,匆忙套上靴子,按着显示屏的方向找去。
他住的大殿和北边的池塘相隔甚远,宫里采用回环的结构,绕了半天,沈愿流了满身的汗,还尚且走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