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忽然被重重地推开了,一直在外偷听谈话的凌寒北一头冲了进来,几步走到了病床边,看都没看贺家的另外两个人,俯身、伸手轻轻地堵住了贺岑的唇。
“嘘~贺叔叔,不要生气,也不准这么说自己,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真有报应也是报应在我身上,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多好又有多难追,是我死皮赖脸追的你,”凌寒北心里压着火,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心疼,也不管身后有没有人看着,低头在人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亲昵又温馨。
身后传来重重的咳嗽声,贺岑眼神一黯。
凌寒北不在的时候,他可以用刺将自己紧紧地防护起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无所谓,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哪怕对手是他的父亲兄长,可凌寒北出现后,贺岑的防护就出现了漏洞,他会下意识地寻求某种依靠,但又想抗拒这种软弱的情绪,甚至觉得有些丢脸和难堪。
“贺叔叔,我在。”凌寒北伸手握住了贺岑的手,转身面对贺家父子俩,“贺老将军,是我缠着贺叔叔的,也是我先喜欢上贺叔叔的,您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吧,贺叔叔现在需要安心养病,他已经很辛苦了,我特别特别心疼他,也特别恨自己没用,没法替他疼替他难受,但我可以替贺叔叔让您出气。”
看着两人互握的手,贺老爷子眉头紧皱,但终究没有再斥责,听到自己的儿子这么说他自己,他心里也不好受。
“你们、你们……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是先安心养病吧,你,”贺老爷子看着凌寒北,欲言又止,“你多费心,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凌寒北紧了紧掌心里微凉的手。
贺岑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主动退让的父亲,父亲确实老了,即使身板还挺拔精神也还矍铄,但岁月终究还是让父亲露出了疲态和某种原本不该在父亲身上出现的妥协。
“对、对、对,养身体最重要,什么事都可以将来慢慢解决,”贺岚眼藏赞许地看了眼挺身而出的凌寒北,虽然他也担心着弟弟和这年轻人的未来,但说实话他真挺欣赏这年轻人的勇气和担当的,“小凌啊,那就辛苦你了,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的电话你也有,有事可以直接打给我。”
“谢谢,我会的,”对于贺岚,凌寒北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小岑,有些事是我对你关心不够,”贺老爷子叹了口气,“我处理事情的方法有时候确实简单粗暴了些,但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们走上歪路,你们总说自己没错,当年天凌也是,愣头青一个,压根不知道世事艰难,没有错就一定是能做的事了?没有错就不用顾忌别人了?为什么过了这么些年了,顾家那还是不知情的?既然没错,为什么要瞒着?其实你们心里都清楚,这条路不好走。”
“爸,您的苦心他们会理解的。”贺岚看着服软的父亲有些不忍心了。
老爷子看着小儿子,贺岑没有出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心里不是滋味,贺老爷子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岑,我也不劝了,就说最后一句,你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可凌家呢?凌家就这孩子了,他还年轻,很多事想不到,现在也不会觉得什么,可将来呢?你、你得替他多想想。”
贺岑猛地觉得伤口一阵疼痛,不由得握紧了凌寒北的手。
“怎么了?贺叔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直照顾着贺岑的凌寒北立即反应了过来,忙紧张地俯身询问。
“没事,”贺岑忍住了疼,比起前些日子,真的不算难忍,可心里的疼却怎么也忍不住了,将视线转向父亲,贺岑还未开口眼眶却已微红,“爸,您知道吗?手术前我最希望听到您说什么吗?”
“什么?”贺老爷子一愣。
“我、我想听到您能拦着我或骂我,”贺岑双眸中隐约见了水光,“我想有个人能替我做主,想您能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再管我一次,可你们全都听我的,爸,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您这里已经做不了孩子了?什么事我都要自己决定,决定了就不能犯错,错了就得自己承担后果,可、可我有时候也是会害怕的……爸,您让我多想想,可您究竟想让我想出一个什么结果呢?您看看这屋里,只有我是躺着的,一动都不能动,这样您都不允许我自私一回吗?”
“贺叔叔,”凌寒北轻轻伸出手指,将人眼角渗出的一点晶莹给抹去,“我们不想,什么都不用想,贺叔叔,不怕,我陪着你。”
贺老爷子僵住了,愣愣地站在那里听着时隔多年后儿子第一次向他吐露出的心声,要求就这么点这么低,儿子只是想寻个依靠……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却只是将儿子当做了一个足以信任的冷静的能对自己决定负责的成年人,这没有错,可他似乎忘记了他们之间首先是父子关系,而非成年人与成年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身旁的贺岚比贺岑要年长许多,都已经是副厅级了,可他还是会时不时地在人际关系和工作上给予指点和助力,为什么?因为贺岚是他儿子,级别再高,在他这里也是儿子,可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这样去想贺岑呢?
真的是因为分开多年了吗?还是因为这么多年贺岑做的所有事都与他贺成业无关?他在贺岑的身上感觉不到自己的成就感?
贺岚陪着父亲离开了,一路上老爷子都沉默着,贺岚也不知能说什么开解?他也极受触动,他从未想到一直以来都似乎对亲情淡漠凡事都不愿假手他人的弟弟,内心却藏着这样的令人心酸的小期待和愿望。
他们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也从未真正地站在贺岑的角度去想,只是付出了些浮于表面的关心,而后关心被拒绝后还心生不满,认为是贺岑脾气古怪不近人情,而他们却是大度的与他不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贺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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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番外二
第1章、番外二
75:贺叔叔, 下次撩我之前能打个预防针吗?
贺岑恢复的情况良好,按照博士半认真半玩笑的说法就是他给自己的手术打一百分的话,那么贺先生的恢复就是一百二十分, 乐观估计也许用不了三个月贺先生就可以开始进行系统有效的物理康复训练了, 果然有爱人的陪伴一切都在往奇迹的方向发展。
博士的口音很重, 但每天听每天听, 英语再普通的凌寒北也大概能听懂五六分了, 尤其是‘爱人’这个词,他听的是相当清楚且满意, 瞬间觉得这个博士特别和蔼可亲, 秒杀一切他曾经遇到过的所有医生。
已经能借助支撑保护半坐起身的贺岑神色平静地和人说着‘谢谢’,仅仅是在听到‘爱人’这个词时嘴角很含蓄地弯了弯。
今天陪同博士来查房的还有他的三个学生,也是他的研究团队的核心成员, 其中的大弟子也参与了贺岑的手术, 另外两个则是来学习的,一男一女, 看着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请原谅这敷衍的跨度,西方人有时年龄真的很难猜, 就跟他们猜东方人年龄一样的不靠谱。
凌寒北第一次见博士,就以为博士应该是个已经退休的年过六十五的老先生了, 颇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手抖,结果蒙古大夫陈跃告诉他,人家博士今年才五十四!名气这么大, 不是因为人家年龄资历老,而是人家从小就是天才型选手!但可能是因为太天才了,所以面相也走了‘睿智渊博’路线。
当时听了这话的凌寒北就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陈跃日渐稀疏的头顶,而后发出了两声令陈跃磨牙的啧啧声,那意思忒明显了,人显得老是因为人是天才,那你又是为了啥?
不过凌寒北也没什么兴趣猜不相干的人的年龄,他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爽,他真就是头护食的狼崽子,博士来检查时一回事,但带着外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他知道贺叔叔肯定也是不喜欢被陌生人围观的。
参与手术的大弟子Sui正在和学弟学妹们讲解,博士在一旁听着,凌寒北悄悄地对着贺岑几乎无声地问了句,“要不要我赶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