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太上皇好似被人控制,即将击出的一掌生生收回,整个人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刺来的剑光险险擦过他的侧脸,削下一缕青丝。
“杀了他!!”绝望的皇后瞬间抓住了希望的曙光,大声喊道。
战斗十分焦灼,修士们仍在不断攻击,但太上皇周身忽然笼罩起数道魔气,形成一道屏障,每一个试图近身的修士都被魔气直接入体,口鼻生血痛苦死去,无人再敢上前。
太上皇神情交替,好似有两个灵魂在博弈,时而阴沉狂躁,时而明朗虚弱。四下寂静,众人看着这一变故,每个人面上都显出无尽的错愕与恐惧,皇后紧紧抓着身畔宫女的手臂,一时不知该退该进。
“他怎么了?”江涟十分不解,刚刚还叱咤风云的魔头怎么突然吐血,和自己杠起来了。
“我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少渊皱眉沉思,“混沌珠是上古魔物,相柳很有可能没想到吞噬它之后会被其影响神志,做出许多违背自身意愿的事情。”
“比如?”
“比如设下这个阵,亦或是魔化众多灵兽。相柳本意可能只是想借助混沌珠的力量达成某一件力不能及的事,但高估了自身的控制能力,结果被混沌珠控制了心神,你看他如今的模样,像不像理智与心魔对抗伤及本体?”
江涟点头,“但是这毕竟只是一缕魂识,怎么能光凭这个就猜测他自身的状况呢?”
“魂识即本体,他自身遭受的也会体现在在魂识上。”
“那前些日子不见太上皇人影,也没听到说他传召少女,可能是相柳暂时恢复了理智?”
少渊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觉得孺子可教,“所以,这抹魂识应该是当初被心魔控制的相柳布阵时投下的引子,他急于控制相柳本体,想通过分散原身神识的办法,汇聚各湖的灵力,驱散尚存的理智,很明显这个方法并不可行。”
“引子?这缕魂识就是阵眼?”
“嗯,我们想要破阵,得杀了太上皇。”
江涟忽然觉得有些悲怆,他们两个如今的模样,很明显不是太上皇的对手。
“皇上驾到——”御前太监尖锐的声音划破了观景台沉重的寂静,所有人回过头去,只见皇帝步履匆匆的赶到皇后身边。
皇帝负手站定,看如今情形,很明显与皇后谋划已久斩杀太上皇的计划失败了,他心中懊悔面上却不显,无视一地横尸惨状,对太上皇道,“父皇龙体未愈,怎么与皇后站在风口起了争执?”
又转头对皇后道,“你这忒也不懂事了,昨日才出宫祈福,今日便又惹他老人家生气,还不快快请罪。”
皇后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精,情绪迅速稳定下来,当下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好像刚刚真的只是与太上皇起了争执。“是臣妾的过失,还请父皇先行回宫歇息,改日再定臣妾之罪。”
江涟被这指鹿为马的帝后夫妻惊呆了,刚刚不是还喊打喊杀的?怎么两句话就给定性为了“小争执”,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愧是一国之主。
“哼”,太上皇嘴角仍有血渍,眼下他自身事宜尚未处理,懒得与这些蝼蚁过多计较,“不要妄图以卵击石,老实本分才是聪明人之道。”说罢,一甩衣袖向紫英殿走去。
帝后二人皆轻舒一口气,令宫中众人各司其职后一齐离去,江涟和少渊也迅速回到了启祥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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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散去,又显出一派天朗气清的模样,但深深的恐惧仍萦绕在皇宫每一个人心中,自目睹这一出后,紫英殿更是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禁忌之词,无人敢提。
二人返回启祥斋后,江涟撩起衣袖,妄图举起房中木桌,竭尽全力也只稍稍挪动些,她十分挫败,长叹口气,“就我现在这样,怎么杀太上皇。”
少渊盘腿坐在长榻上面,闭目运转周身灵力,连脸皮都懒得抬起,嘲讽道,“指望你来,咱俩都得老死在阵里。”
江涟瘪瘪嘴,但又无法反驳,这小子说的是事实,确实只能靠他。她打量少渊几眼,猛的扑过去抱住他,哭嚎道,“求神龙大人助我出阵。”
少渊被她扰的心神不宁,一手扒拉江涟脑袋,一手推开她紧贴自己颈窝的脸,“别在这装模作样,想出阵就滚开,别打扰小爷。”
“哦”,江涟立刻转变为冷漠脸,心想他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少渊再不是人也总不会丢下她,这刁龙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在大事上还是十分靠谱的,自己务必做好后勤工作。她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就干什么。
“渊渊你修炼饿吗?我给你去拿梅子糕。”
“……”
“渊渊累了吗?我给你换了个软枕。”
“……”
“渊渊要不要休息一下,来陪我说会话?”
少渊心中升起一阵恶寒,闭着眼睛修炼的动作未停,徐徐开口,“你再多嘴,小爷就把你丢去紫英殿,让你自生自灭。还有,不要再用这么恶心的称呼,不然把你吊起来打。”
“嘤嘤嘤……”
被烦的忍无可忍,少渊愤怒睁眼,拿起榻上的枕头就打,“你哪来这么多屁话,滚去看会闲书不行?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小爷好些日子没发火你倒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江涟被少渊劈头盖脸一顿砸,发髻凌乱,灰头土脸的求饶,默默滚回自己的长软椅上翻起了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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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日日的过去,距离上次那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已经过去了半旬,宫中人人自危,平日热络的御花园也十分冷清,只余新燕的鸣叫声。
承乾殿中。
坐塌上的人随意摆弄着桌上的奏折,翻来覆去一遭后又顺手丢到一旁,抬手理了理青色的衣袖,端起桌上冒着热气的香茗有一下没一下的啜饮,帝后二人强忍着瑟缩之意,咬牙跪在下方。
气氛十分压抑,皇帝极力遏制住心内心的恐惧,率先打破了宁静,“儿臣同皇后请父皇安。不知父皇来此有何事?”
太上皇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精致的瓷盏,和颜悦色道,“朕久病宫中,惦念皇儿,故前来探望”,说罢,他站起身走向二人,“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皇帝与皇后如惊弓之鸟,战栗的更加厉害,仍旧不敢起身。皇帝伏首道,“父皇只需谴宫人通报一声,儿臣定当有求必应。何需劳您大驾亲自来此?”
“有求必应?”,太上皇冷笑一声走到皇后跟前,抽出她高悬的云鬓中一支精妙的纯金镶玉凤钗,围着她轻轻踱步。
“前些时日,朕在观景台问过皇后是否见过朕的那块随身携带的玉牌,皇后答没有,还寻来一群白衣戏子在朕的跟前舞剑……”,太上皇拖了一个长音,将手中金钗轻轻顺着皇后保养极好的脸上划下,“今日皇后可得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见过那块玉牌呢?”
皇后心头大骇,面上镇定几乎维持不住,强挤出一抹恭顺的笑容道,“父皇消息果真灵通。自上次您亲自前来询问玉牌下落后,臣妾回宫后寝食难安,当即命宫人在皇宫各处搜寻,最后果真在御花园角落寻见。”
“不知是哪只淘气的猫儿将玉牌叼至那处,臣妾定严惩那不长眼的畜牲。只是臣妾还未来得及派人前往紫英殿奉还此物,您倒亲自来了。”
“寻回了自然极好,劳皇后费心了。”太上皇将
手中钗子重新插回原处,又坐到了榻上,“今日难得一聚,不必再麻烦宫人走那一遭,还请皇后命人将玉牌呈上来吧。”
皇后唤来承乾殿外候着的随侍,耳语几句,侍从行礼后迅速退出大殿,前往翊朝宫寝殿中取出黑色锦盒送回。
皇后硬着头皮奉上锦盒,“臣妾祝贺父皇重获此物”,太上皇将盒中玉牌捻起,静默许久,蓦然开口,“皇后实在费心。朕今日有些疲乏,便不作久留先行回宫了。”说罢,起身向外走去。
“对了,朕这些时日倍感空乏,还请皇帝安排下一批前往紫英殿的贡女啊……”太上皇突然驻足,吩咐完后轻笑一声,跨出了承乾殿门,殿外宫人皆匍匐在地,噤若寒蝉。
帝后二人轻舒一口气,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已经走远的太上皇手指微动,手中玉牌顿时化作烟尘弥散开来,一丝微不可见的灵力消逝在空中,太上皇轻撇一眼,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