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束了。”
许啄今晚不小心喝了点酒,头有些晕,自我预估还有十分钟失去意识,站在电梯间连忙抓紧最后时间给贺执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成功。
电梯停在一层,眼前越发模糊,许啄在同学的搀扶下脚踩棉花一样走出亮堂的大厅,迷迷糊糊的,却一眼便看见了等待他的那道笔直身影。
身影向他而来,他却驻足不动,某一秒耳边似乎听到方择的一句“许啄哥哥!”,下一秒他便突然软了腿脚,柔弱无骨地跌入了来人的怀抱。
谁的末日长得像河
河的末日长得像我
一楼的咖啡厅播放着少年低哑的梦,贺执的手机还在他的掌中亮着微弱的呼吸灯,如果此刻他轻触点开,方择便能看清午时这两人的一段庸俗对话。
——岁月如梭,沧海桑田,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贺执了。
——但我还是那个看上贺执的许啄。
但我,还是那个永远都会爱上许啄的贺执。
第52章 愿意吗(2)
医院包的场在新月三楼宴会厅,牙科这边算人丁兴旺,连护士一起便能凑满整桌。
新来的两个小师弟校内和实习成绩都很好,算是主任的得意门生。老面孔看得厌倦,小朋友自然大受欢迎,入眼的全是前辈,入耳的全是劝词,到最后连“滴酒不沾”的许啄都被稀里糊涂灌了一杯黑啤。
这几年贺执常带他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行素的新人老人全都熟悉他。有时大学同学招呼着轰趴聚会,许啄也会在贺执装模作样的耍赖之后,背好臭流氓特意为他收拾好的行囊作别出门。
和渐渐开朗起来的性格一起有所长进的大约是他的酒量,从原来一口5毫升就倒,到现在一杯500毫升才倒,至少进步了一百倍。
只喝醉后的模样却是全无变化。
夜里灯红酒绿,满大街都是奔跑的的士载着都市人返梦归乡。
贺执抬手招来一辆空车,哄着抱着把许啄装进后座,关门后还不忘回头对小同学礼貌招手。
多纯真的孩子啊,一看就是个直男,招人待见。
“二位,去哪儿?”
司机师傅是本地人,口音干蹦脆,贺执出声的时候丝毫不让地头蛇风范,可惜声线天生低沉,竟让清润的那个抢先一步。
许啄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点醉态都没显露地说着胡话:“十年前。”
甭说师傅了,贺执先一步失笑,报下青南路的地址便抬手捏了捏宝贝儿的脸颊:“八岁有那么值得让你留念吗。”
属他嘴最甜,可惜许啄已经完全进入不清醒状态,这会儿也只是眯瞪着杏眼傻呆呆地望着他哥。
半边软绵脸蛋被人讨嫌地拿捏,依旧一副任人作为的乖巧模样。
贺执舌尖抵过齿根,余光瞥见司机大哥手机支座上山路十八弯的回家路线,忽然好想念他下午才被送去保养的横冲直撞雅马哈。
听说大多数人醉酒时意识尚存,只是容易上头冲动兴奋过度。
贺执自认混蛋流氓,但二十余年始终保持自制,从未体味过断片的醉意,是以至今仍不能确定,每次许啄喝醉后便尤其主动但第二天就被他本人遗忘的动人情态究竟是真是假。
的士前脚刚携带尾气离开,下一秒怀中的傻蛋就踮起脚主动凑上他的唇畔。
贺执坏得要命,仗着个高仰头,每次都在许啄得逞的前一刻令人扑空。
来往几次小朋友恼了,推着他的胸膛要转身离开。贺执见好就收,立刻掐住人家的后腰死命按进怀中,空出一只手捏住许啄小巧的下巴,低下头含上他薄而艳丽的唇瓣,轻咬他甜得渗蜜的舌尖。
野猫在涂鸦褪色的墙头炸毛喵呜不休,被这当街一幕臊得险些掉毛三斤。
贺执不耐,厌烦,急切,弯腰搂住怀中人的腿弯,一声绵绵惊呼,许啄已经落入他的颠簸怀抱。
大步上楼时再次惊动家里那只蠢鸟,贺执懒得与鸟对骂,三阶并作一步上楼回房。
许啄迷迷糊糊掉入床铺,睁开眼时尚在迷茫,似是不明白怎么就从饭桌回到家中。
下一秒,贺执俯身咬上了他的喉结。
第二日上午,闹钟果然没能如时赴约,许啄睁眼醒盹许久后才倦懒起身。
床头柜上只有一只傻傻的小金猪,他一时哑然,发现自己竟连手机都被人偷了。
偷东西的贼正在楼下煮粥,皮蛋瘦肉,三两葱花,香得昨夜瞎叫唤的猫钻入后厨,蹭着人家的裤腿喵喵撒娇。
可惜铁血男子贺执全程充耳未闻,最后还是刚到的李叔被这一声声娇呼杀灭意志,抱着猫去掏火腿肠的库存。
昨夜贺执故意把人欺负得狠了些,东捏一把,西掐一下,非要把这云缎织成的身躯印满自己的气息。
一大早许啄果然睡得不省人事,精神小伙儿却精神百倍地压断闹钟,握住两个人的手机走猫步出屋,压着笑意给昨晚特意要来联系方式的小方见习发去亲切问候。
许啄喝醉了呀……
许啄不舒服呀……
许啄今天上不了班了呀……
通话结束,方见习满心愧疚,发誓下一次再也不赖着许啄陪自己参加应酬。
另一边贺执却在居心叵测,暗自期待园园新单位够意思,今年可以再来几场破冰聚会。
洗漱完毕已是午后,许啄昨天才上班,今天就请假,人家都是越长大脸皮越厚,他却相反,坐在床边竟觉出了几分难为情。
下楼时两腿仍酸软,许啄敛着眉眼在心里嘀咕那睁眼后便不见踪影的王八蛋,下一秒就被人抱一团云一般谨慎细致地带下了空间不够回转的楼梯间。
“渴吗,饿吗,恨我吗?”
桌上摆着诱人的粥饭,贺执趴在他的对面,眨巴着眼睛撒娇讨饶。
眼尾的小钩子和对面被折腾了一夜的人一样,是红的,艳的,让人想起大捧的玫瑰,俗气,但美得不容置疑。
许啄一一回答:“渴了,饿了,爱你。”
贺执垂目莞尔,捏着宝贝的指尖爱不释手,出声邀请他饭后前往正兴视察哥哥工作。
小鸟叫喳喳,在骂他真不要脸。
大老板出走未归,二老板又旷工半天,贺执牵着许啄迈进行素大门,吧台的小姑娘眼前瞬间一亮:“啄哥,你终于来啦!”
小姑娘,忒烦人。
贺执捂住许啄准备回打招呼的唇眼,冷淡着脸提醒女孩鼻尖卡粉,边往店里走,心中又开始想入非非,纳罕起掌下的这只小嘴昨夜究竟是如何含得下他。
越想心情越好,正想和大家伙儿来声迟到的新春问候,眼睛一辣,忽然瞧见某个应该消失的身影闪现在面前。
许啄把捂住自己整张脸的那只大手拉下来仔细牵好,轻轻道了声:“师哥好。”
贺执在心里嘶过一声,盯着倪书那张笑眯眯的娃娃脸,拒绝与他师兄弟相称,阴阳怪气:“哟,您老怎么屈尊来上班了呀?”
不是昨天还扬言自己要旷工半个月吗。
贺执上学的时候在校外学刺青,老师是位故事很多的单身老男子,只一个小儿子陪伴左右,可怜巴巴。
后来贺家出事,贺执自己一身烂账算不明白,怕给老师父子俩惹麻烦,许久再未联系,后来再找,也只听说他们早就搬离燕城。
再后来,当年的那个小儿子也不知颠簸了多少辛苦,方才重归故里,拿着贺执少年时画的手稿,在街上黯声叫住了长他三岁的大师弟。
老师父去世了,贺执承过他的恩,自然会顾看着倪书,但要让他对这傻娃娃脸喊“师哥”,贺执绝不。
“师哥。”许啄又叫了一嘴。
贺执:“……”
倪书“哎”了一声,乐呵呵地拉住许啄的手臂,缠着他讲起北欧的见闻。
妈的,最烦这些小直男。
姓倪的比许啄还小一岁,但师承其父,细数起来比贺执受过的专业熏陶更多。
行素如今不再搞英文花写那一套,TomGaryNathaniel全部成为过往,最后只剩下两大招牌摇摇荡荡。
姓贺的风格张扬瑰艳独一无二,姓倪的擅长细致打磨简繁均宜。各有各的路数,各有各的脾性,年纪尚小但手艺都老道至极。
真师傅面前或许要伏低认小,可在年轻一辈里却也可以被半真半假地呼声“大师”。
这两年也有人笑问苏泊尔把这么多年的名声完全交托给两个孩子是否放心,但只换来那漂亮男人的一声短短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