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野月亮(44)

唐芸:“哎!赶紧回去睡会儿, 长途跋涉的。”

舒展:“我帮你拿这箱子。”

“不用舒老师,我能拿。”

“用用用!松手交给我。”

“给他提,啊?矜迟。”

……

舒香浓把被子捅开一角露出脸,等门缝里模糊的交谈声消失, 才推开被子坐起来。松了口气。

指甲碰碰嘴唇, 想起那晚热吻...

沈矜迟看起来又冷又寡。

没想到嘴巴,亲起来还挺舒服……

嘴唇软, 有点凉,嘴巴里面又好热。

就是太强势。

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一丁点都不温柔, 跟外表极具反差。

“啊!”

她倒床上, “要, 命…………”

要换成别人,用朋友的身份这么狂妄占她便宜,她早一巴掌呼过去让滚了。

可这人。

偏偏是沈矜迟...

她狠不下心,去糟蹋他的感情和自尊。

--

舒香浓在持续的低气压里纠结着,都不敢出门, 就怕碰到沈矜迟。

但接下来几天都没听到隔壁有他消息。

沈矜迟,就跟不在这一样。

到年三十的下午,舒香浓跟母亲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上楼遇到周老师正锁家门,唐芸便问道:“这几天咋没看见矜迟?”

周老师笑容慈祥:“这几天带家教呢,又有个英语机构聘他上个假期培训,早上六点多就出门了。”

“这都年三十了还忙呢,矜迟就是太刻苦了。他下午总不用上课吧?”

“得给个高中孩子补两个小时课,带完就回来。”

“哦,回来就过来吃饭,啊?我给他和懒懒一人一买了只蟹。”

“哟,那怎么好意思?他老在你们家蹭饭。”

“哪里话啊,矜迟就跟我们自家孩子似的,看着长大。”

周老师笑得合不拢嘴。

舒香浓在旁默不作声。

跟周老师分别后,唐芸打量打量她,觉得她话少得反常,这次寒假回来整个人都内向了。“你跟矜迟是不是闹了矛盾?以前放假不天天过去上网么?”

“网有什么好上的。”舒香浓假装不屑地嘀咕一声,欲盖弥彰地再补充一句,“自己家也能上……”

唐芸看她,说不上来哪儿怪。“少上点网!游戏打了有什么用?能吃饭吗?”

舒香浓帮忙提着晚上做年夜饭的菜。

唐芸边开门边说:“唉,矜迟真是乖,谁家养到这种孩子都是上辈子积的福。上学成绩第一名,听话又省心,放假还自己打工赚钱。”

“这不是因为叔叔阿姨走得早,给逼的么?谁天生想这样啊。”

“这么说,你整天没心没肺地玩,是我们健在让你舒坦了?”

“……我可没说这话啊,母后大人。”

唐芸开了门,回头看看自己嘴贫的女儿,笑容敛去习惯性拿出作为班主任的严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别弄了,都是些什么视频。搞点正当的!”

舒香浓撇撇嘴。

她跟进屋子,一边放东西,一边聆听教诲——

“女孩子要端庄贤淑一点,你那些破洞的牛仔裤和吊带少穿!都什么衣服。”

“还有啊,就算考了个三流大学也好歹学点东西!没事多看看人家矜迟,依葫芦画瓢还不会?看他在干嘛你跟着模仿总行吧。”

“你看看你自己,整个假期懒在家里玩手机!跟你那些不知道什么人的朋友聊东聊西,将来光阴浪费了是你自己吃亏,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舒香浓崩溃地答着一串是,赶紧钻进卧室关上门,母亲的念叨才小下去。

她才放松下来,倒在床上。

家里呆着可真烦……

代沟不是一点半点。

舒香浓叹了口气,举起手机,忽略掉胥卓和青年演员发来的微信。点开沈矜迟的朋友圈,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头像是普通的风景照片,没签名,没动态。

跟她周围那些,恨不能发上十张八张酷帅图的网红男生朋友,或者打个篮球都要拍个照的男同学,真不是一个画风的。

——沈矜迟,一点都不爱表达自己。

——特别内向。

手机丢一旁,舒香浓盯着天花板。回想那天沈矜迟直接明了的表白……

这么内敛的人,直白地说“我爱你”,又说可以摆脱他了。

她心里也不是没有震撼……

-

往年年夜饭两家都一起吃的,今年也不例外。

所以舒香浓躲了几天,夜晚还是和沈矜迟凑在了一桌。

沈矜迟在舒展身边坐着,还是黑衣服,但不是那晚那件。面部瘦了一圈,眉眼、鼻梁的轮廓更清秀了点。

他跟舒展说完,转头时的余光洒过来,舒香浓立刻作了个手撑脸的动作掩饰。

沈矜迟就看见个舒香浓仓促背对的后脑勺。

他平淡的眼眸顿了一秒。不动声色,低下去。

“舒老师,敬你。”他拿起茶杯代酒,跟舒展喝了一下。

“唉!好好好。”

实在忍不了尴尬的场面,没吃两口舒香浓就下席,躲去阳台撸狗。

饭后。

沈矜迟如同往年帮忙收拾了桌子。然后就走了,说还有点事。

舒香浓松口气的同时,也意识到沈矜迟在有意避开。

她架起小狗的两条腿。

心不在焉。

避嫌,疏远。放在过去十年,她和沈矜迟之间从没有过...

“果然是做不成朋友了。”

唉。

“棕棕,以后你别乱拉屎啊,没人替你捡粑粑了!我是不会捡的!屁股自觉点!”

--

沈矜迟明显在避着她。

年后的几天和年前一样,见不着人。

初八的夜晚,舒香浓去放烟花也只能叫3楼和5楼那几个熊孩子一起。在实验一小旁的狗尾巴草空地。

“香浓姐姐、香浓姐姐。”

袖子被一拉,舒香浓低头。是小安妮。她睁着大大的一双眼睛,“矜迟哥哥今年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了?”

听她一提,别的小孩也围拢来。

“就是,矜迟哥哥是不是长大了、不喜欢跟我们这些孩子玩了。”

“哥哥是不是学习太忙呀!”

“好久没看见他了。”

“我想矜迟哥哥。”

舒香浓:“没有,矜迟哥哥他没不理你们,最近他在打工挣钱呢,没时间。”

“那他什么时候才打完工?”

“他再不找我们玩,我们又要上学了。”

“我还没跟他玩鞭炮呢。”

舒香浓被吵得头疼,好不容易才用五十块钱把这群孩子哄开,让他们去买零食,她好清净一会儿。

烟花在天空炸裂,孩子们专心看烟花。

舒香浓独自站在风里,看着烟花在夜空开出绚烂。

沙粒如雨,却不再有人为她遮挡……

舒香浓在耀眼的光、震耳的爆炸声里,陷入一种迷惘。

以往过年,她都是躲在沈矜迟身边,甚至他的怀里。沈矜迟像只老母鸡一样把她保护着,好像从小学开始吧,每年就是这样……

舒香浓眉抽了下。

——他怀里?

一种后知后觉的疑惑,终于在她脑子里苏醒。有些习惯形成得太早,以至于长大都从没去质疑过为什么。

吃饭,逛街,看电影,放烟花,拉手……

这些似乎是情侣间约会的事情,她和沈矜迟居然全部做过。而且是无数遍。

她一直把他当做家人一样,甚至不太在乎性别。

可实际上。

她和沈矜迟并不是亲人啊……

他们和其他普通的男女生一样。

砂砾落入眼睛。

舒香浓揉着揉着就有点泪意,心里烦了下。她望着夜空,在一种持续的糊涂、迷茫里。

第一次去想。

对沈矜迟,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

放完烟花十点多了,舒香浓在5楼跟孩子们分别,往上走。

楼道声控灯亮着。

大概是刚有人经过。

她有点困,走入一道影子下时迷糊地抬眼皮,视线沿着一双黑色白边的帆布鞋往上,黑色裤子包裹的笔直长腿,修长高挑的背影。

听见脚步声,沈矜迟回头。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

舒香浓怔住了,脚底一软、定在楼梯上。双眼因为突然的相遇而发空。

沈矜迟则很淡。

他收回目光,低头,手紧了紧钥匙。然后平静地开门,进屋,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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