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风往前走,舒香浓并排走在旁边,她答:“他做什么事都这样,特别认真,又特能坚持。”
“哦?那你这样骗他好么。”
“这有什么?”
舒香浓没所谓地背着手,走在人群里总会吸引附近目光,自带主角光环,懒着嗓音说,“他啊,只在乎我有没有按照他说的把学习安排好,别的才没工夫管呢。”
许辰风微微笑:“那你们还真的...就只是好朋友啊。”
舒香浓敏锐一转身,秀眉一挑:“啧。”
她上下打量许辰风,“你怎么那么关注沈矜迟,你该不会是——”
说到这,舒香浓一下警惕起来:“我警告你啊,不许对他下手。他很单纯的、别影响他!而且沈矜迟对这些乱糟糟游戏没兴趣。”
“单纯?”
许辰风手碰碰鼻子,想说男人哪有单纯的,但想想毕竟是人家私事,就不继续问了。温和地笑了笑。
许辰风性格温柔,长相优越,但舒香浓明显区分得出,他的温柔和沈矜迟的不一样。
许辰风的温和,给人感觉如沐春风。但沈矜迟的温柔是夹杂一种,复杂的,她也说不清的内敛。
其实不止于对于他的温柔模糊,细说起来,她对他所有方面都有种模糊感。
当某个人从你世界观还没建立起来,就以一种重要、熟悉的身份占据你生活,经年累月,彼此已磨合得感官麻木,熟到好似对方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评判他就很难客观。
滤镜太严重了。
但总体来说,许辰风的温柔让人轻松,随意,沈矜迟的温和,却让舒香浓小心翼翼。
可能是知道他家庭的原因吧。
总觉这孩子能平安正常长大,还能温柔微笑,就挺难得了。所以想珍惜他的温柔,代替这世界对这被命运不公对待的人,一点安慰、柔情。
-
闷雷之后突然下起雨,逛哪都不方便,舒香浓和许辰风在商圈出口挥手分开。许辰风本来想送她,被舒香浓拒绝了。
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她没那么娇贵地需要对方把大小细节做那么好。
而且整天缠着她也烦。
舒香浓撑着伞自己转了会儿,才猛地脚一顿,一掏手机看时间——21:53
“我去!”
她低呼着手机往兜里一塞,赶紧往201车站小跑。
寒夜人少,沿马路一长排的高脚路灯,雨丝在昏黄里胡乱倾斜,像素描画的细线。
而车站,“踢踢踏踏”垂着水柱的挡雨棚里,安静地坐着个少年。
身边放着黑色书包,他低着头,腿上放了本书在看。脚下雨滴飞溅,将他裤腿和鞋面打湿,染上些许泥浆。
面庞和手背,在脏污的雨夜里依旧一丝不苟的干净。
“沈矜迟!”
舒香浓举着伞小跑到他跟前,撑着膝盖喘气,皱着脸的怒斥被嘈杂的雨声削弱,“你傻子吗?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啊!”
她一摸他头发,“看你头发都湿了!”
沈矜迟抬起头,脸颊全是水珠。
仔细看,其实敞开的书页已被飘来的雨水完全湿透,不知在这页停留了多久——他根本没在看书。
“你,你衣服怎么湿成这样,滴水了都!”
舒香浓从他湿漉漉的肩膀拿开,手指搓了搓,一脸疑惑。才发现沈矜迟脸色苍白,眼睛深沉得厉害。
“我刚才,去找了下你。没带伞。”他简洁地哑声说,轻得几乎被大雨淹没,“时间到了,你一直没回来。”
“哦。”
舒香浓点点头,又看他还专注地盯着自己,而且一身滴着水,又气又无语:“你能不能别这么呆、别这么认真啊沈矜迟?随便等等就好了嘛。”
她从兜里掏出纸巾,给他擦头发,“真的是。学习那么好,人怎么不知道变通呢……瞧你现在淋得跟条狗一样!”
沈矜迟突然站起来,弯下腰,抱住她。
舒香浓浑身一阵湿,感觉难受。“怎、怎么啦?嘶,你贴着我好冷哎~~”
他手臂才松开一点,隔着距离环着。嗓音沙哑,在她耳边平静地呢喃了一句:
“我以为你死了。”
舒香浓没听清,“什么?大声点。”
沈矜迟却抿紧唇,不肯再说。
夜雨摇坠,城市楼房化作密丛丛的黑灰色剪影。201末班车从剪影深处驶来,轮胎“哗啦”碾开马路积水,停在旁边。
沈矜迟一手攥着舒香浓手腕,一手拎着书包和雨伞,跨上去。
“我们回家!”
第15章 第十五夜
沈矜迟湿着身衣服回到家,放下滴水的书包,直接进了卫生间打开淋浴。
“阿了。”周清致在门口喊他小名,“我给小浓也拿点感冒冲剂过去,你出来记得头发吹干。还有,学习任务要完成再睡,别养成一点困难就给自己找借口不做的习惯!”
里面低低的声音应了“好”,老人才点点头走开。
珍珠白的水汽在暖灯下游走。
沈矜迟撑着墙,脸垂着用力喘息,五官淌着热水,眼神不宁...
打开台灯,白光在书桌泄出圆弧,沈矜迟拉椅子坐下。
他扯下贴书架上的舒香浓那张学习计划,脑海浮现,她转身离开时挥手说“回见”的模样。
鼻息下沉......
他想起在清州,那个最后的美好清晨,背着书包站家门外回望家里——客厅的吊灯,报纸,氤氲的茶气。父母跟他笑着挥手,说“再见”。
一切和往常一样,唯独,那次再见是永别。
其实悲伤有限。
细想,他已连他们长相都记不清。
窗外雨声啼啼,打落梧桐叶。
沈矜迟面颊沉静,抽了支笔,在纸上写下那两个字,又一条线将它划去,深深蹙眉。
人一生到底要说多少次再见
而哪一次,又会再也见不到
那是个谜
像玩一场逃不掉的猜牌游戏
而他憎恨每次去猜!
在等待联系不上舒香浓那两个小时,他其实已经设想了无数画面。车祸,歹徒,溺水……她鲜血淋漓,或者身体暴露地躺在马路上,各种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碎。
不过没关系。
他早有各种计划。
弯腰抱起她失去生命的身体,用自己衣服盖住她,袖子擦掉她身上的脏污。
承受着一切失去的悲伤,把她带走。
找块地,埋起来。
-
隔天周日返校。
舒香浓懒散地睡了个下午觉,出来就见客厅沙发沈矜迟已将校服穿戴整齐,坐在那等她,手腕戴着块电子表。
她一出现,他视线就看过来。
舒香浓来不及细想他眼神是不是暗藏了点情绪,就被唐芸训了。
“舒懒懒!快点去换衣服!人家矜迟都等你一小时了!这么大了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到时候高考你别把考场进不去!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
她只好应付着“是是是~~知道啦~”,进屋去换校服。
车站细雨霏微,排着不少背了书包的学生,有的没的顶着伞。去三中的207迟迟不来。
“我不是故意的。”沈矜迟站在舒香浓身后,解释。
舒香浓手抄兜里撇头,没好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敢故意我早脑袋给你拧下来了。我特么就是点儿背,撞我妈枪口上!”
她嘀嘀咕咕什么,沈矜迟没细听,注意力都在她说话时扯动的脖颈皮肤上——很白,也很薄,淡青色血管清晰地映在下面。
以前他没仔细看过,舒香浓的脖子竟那么细。
肩膀骨架也瘦弱可怜。
好似他双臂一用力,就会把她折断。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舒香浓竟变得这么柔弱...
“沈矜迟,手机给我玩一下。”舒香浓掌心举在肩上一摊,“快点!”
思绪被打断,沈矜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放入她手心。
手机带了体温,温暖细滑。但舒香浓早习惯了这种温度,没注意地低头看视频。
风细小轻柔,沈矜迟一直在背后一步,垂眸看着她背影沉思。
不知不觉雨变大。
他撑起黑伞,衣服也脱给她肩膀上搭着,舒香浓才不哆嗦了,投入地看着偶像剧,到上车也没意识到身上多了件衣服。
车厢摇动,人很多。
沈矜迟穿着里面的黑色毛衣,舒香浓身边有男的挤来挤去,她看着手机也没注意。沈矜迟瞥一眼那两人,把她搂到胸口前,手撑在座椅,把她与其他人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