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曦咬牙,“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手下留情?”
“你说我不无辜,刘文静出事之时,我还未出生,我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让你如此恨?”
刘树艺回答很利落,“我爱慕临川公主,你和淮南长公主却为难她,我自然要为她出气。”
“呵!”李灵曦笑,这样的说辞真是完美得很呐,若真心爱慕,会倒豆子般将临川搬出来?
太子被圣人不喜,她与李明达还有九郎求了许久的情。
魏王失去了裴氏助力,生怕别人怀疑不到韦贵妃和纪王头上,这个刘树艺能牵出如此大网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会这么傻吗?只能说明,这些话都是假的!
他背后之人是谁?吴王恪?越王贞?李灵曦摇摇头,想不出来,她的兄长二十几个,侄子二十几个,真猜不出来。
“裴华采的奸夫是你吧?”封言道突然出声,“你同裴华采也算青梅竹马,倒也狠得下心,那日她在千秋殿突然自戕,是为了维护你吧?可怜一片痴心,好好的赵王妃不做,同你这个亡命之徒牵扯,怀了你的骨肉,不但被心爱之人所害,连死了也无半点体面。”
刘树艺目眦尽裂,狠厉的目光突然射/向李灵曦。
李灵曦一个胆寒,简直觉得莫名其妙,那目光,好像认定是她把裴华采给害死的?
封言道顺着刘树艺的目光看过去,对上李灵曦无辜地眸子。
“不好,他中毒了!”
萧锐几步上前,封住他几处穴道。
“没用的,我来之前,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这件事由我开始也由我结束。”他口中不断吐血,咧开嘴笑:“我报了仇,报了仇。”
许是喜极而泣,状态已经有些疯癫。
“贵主,离开吧,可别污了你的眼。”芸香上前,挡住了李灵曦的目光。
封言道也赞同,“你先回宫,剩下的交给我就是。”
李灵曦仍有些不可置信,事情会因为刘树艺而结束。
贤良之后,虽罪该万死,但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她方才瞧得真真儿的,提到裴华采,他很不一样,眼睛不会骗人,他说爱慕临川,语气淡得好像一句闲话,因此,她不信,那他爱裴华采吗,或许是,也或许不是,夹杂着血海深仇,爱或不爱好似也无用得紧,都是可怜人!
李灵曦带着人走了,只剩下封言道以及几个大理寺的差役。
封言道蹲下身,问他:“你本来不想让裴华采死,可是你在千秋殿的同伙杀了她,因为她拆穿了你同伙的身份,那个人是谁?”
刘树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不理会封言道,闭上了眼,眼泪不断溢出来,他表情痛苦极了。
脑海突然清明起来,十三岁的裴华采穿着一身姜黄的齐胸襦裙,发髻高挽,从杏林深处走来,唤他的名,告诉他,她阿耶阿娘已经在清点她的嫁妆了,他们很快就可以长长久久在一处了。他想象着穿上嫁衣的裴华采,该是多美。
华采,你能原谅我吗?我没要裴律师的命,我也不想害你,不想见你再哭了,华采……可我没办法,她言而无信,我真恨!我愧对父亲,也对不住你,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罢。
封言道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第十八章:公主难嫁
李世民大发雷霆,他掌着万里江山,竟然有人在太极宫弄鬼!推出个刘树艺就想平息他的怒火?那他的太子呢?无辜受牵连,虽然也算不上无辜,但他做父亲的一个人知晓太子异于常人的癖好他可以接受,你用了手段害太子出丑那就是将皇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忍无可忍!
他开始起了疑心,是魏王吗?他爱重太子,却也疼爱魏王,有太子的就有魏王的,会不会养大了魏王的野心?或者是平日里软弱无争的晋王?证据都指向韦贵妃和纪王,总不会空穴来风。
因此,他将魏王和晋王都喊了过来,敲打了一番,又狠狠地申斥了韦贵妃一顿,这才作罢。
大理寺和刑部官员正战战兢兢跪在太极殿请罪,查来查去只查到这么个结果,线索还全断了,主要是这背后之人太有手段,只一个刘树艺就挑起了惊涛骇浪。
李世民发了火儿也就冷静了下来,令大理寺和刑部继续追查,想来背后弄鬼之人还会有后招,一天没揪出来,他就一日不安稳。
官员们擦擦汗水纷纷离开,只留下了封言道。
“这段时日丹阳给封卿添麻烦了罢?”李世民其实想问你和我的妹子相处如何?让封言道做驸马是越看越称心。
“长公主聪慧贤达,倒是微臣给长公主添了不少麻烦。”封言道谨慎回答。
聪慧贤达?李世民不知道封言道是怎么将这赞美之词安在李灵曦头上的,但是不妨碍他看封言道的目光越来越温和,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他想。
他沉吟了一阵,装作不经意提起,“说起来丹阳也年满十五,到了出降的年龄。”
要不你们俩就把婚事敲定了,也了了我一桩夙愿。当然话不能如此说,显得长公主多愁嫁似的,“卿觉得何人风姿可为长公主驸马?”
你若是自荐的话,我也不会太为难你啦!
封言道心道,自平阳长公主能上马打天下之后,大唐公主的地位越来越高,大唐的公主何人敢娶?别人家的娘子都是三从四德,到了公主这里就变成了驸马乃至整个家族的三从四德,驸马不能纳妾,这也就算了,可圣人却从来不管公主找多少男宠。
打不得,骂不得,当作姑奶奶似的供起来,除非真的是无用到极致的窝囊废,需要公主的身份来延续富贵,否则谁愿意整日顶着绿油油的帽子让天下人看笑话。
虽然李灵曦没有这些恶习,娇娇软软的,但当初隐瞒身份到了他身边,和他母亲处得并不愉快,他仍记得那次她说过,大唐的公主不可以不计较,圣人也不会不计较,一时冷汗涔涔,若真将她娶回家,哦,不,是做她的驸马,难道要让他母亲在媳妇面前低声下气吗?
这些顾虑也在他看来都还是小事,可自古做了驸马的人也就意味着仕途全毁了,只安心伺候公主,像杨公那般,既是驸马,又在朝中位列三公,得圣人重用的,本朝也就他一个例外,而且代价还是弘农杨氏对皇族彻彻底底归顺,与士族为敌。
弘农杨氏本就是士族最末,伤不了筋骨,但这是一个信号,皇族已经不想让士族延续下去,继续同皇权争权夺利,开始不断地打压,若他为驸马,能像杨公那般让整个崤山渤海封氏公然同士族作对?他虽然打心底喜欢李灵曦,但还不到时候,总得寻求最大的利益化。
封言道举荐了魏叔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世民让他滚出去,他觉得封言道不识好歹,辜负了他的圣恩,怎么?我的妹子金尊玉贵难道配不上你?问你意见难道是真的要你举荐?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世家子弟是如何将皇家的公主们当洪水猛兽!不想娶公主是吧?他偏要让他们娶!
李世民小心眼儿地瞪着封言道的背影,咬咬牙,我给你了机会竟然不珍惜,你这辈子都休想娶丹阳!我定要给你挑个“称心如意”的公主,让你后悔今日的搪塞!
太极殿君臣的不和谐李灵曦一概不知,她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此刻正在千秋殿看萧锐同侍卫们过招。
魏叔玉又来了,他阿耶昨日从太极宫回来之后告诉他,他做长公主的驸马可能性极大,让他多来长公主面前表现。
一来,就见着萧锐将一群侍卫全部撂倒,实在歆羡得很,他有些自惭形秽,不怪他阿耶总是夸赞别人家的儿郎,大抵他的确有些给他阿耶丢脸。
不过魏叔玉的郁闷也就一瞬间,从小到大他阿娘告诉他开心就好。
他兴冲冲地来到李灵曦面前,邀请:“河间郡王组织了一场狩猎,在骊山,贵主可要去瞧瞧热闹?好些女郎都要去呢。”
因这李唐有一半胡人血统,行事自是大而化之,更别谈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类习俗,大唐自开国来,因为平阳长公主领兵打仗,立下汗马功劳,加上李唐从来就娇惯女儿,不仅抬高了公主们的地位,连男女大防都比前朝松懈许多,现今高门贵女们亦是可踏青玩赏,骑马射箭,更有甚者着胡服,作男儿打扮,或是在外头呼朋唤友玩耍几日不归家,也无伤大雅,起初士族的娘子们还绷着,可全天下的娘子们都如此做,也无人说三道四,便也渐渐放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