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怕身边人听烦了会嫌弃。
因为,没法感同身受。
所以这样的情感,她积压了太久。以至于第一次做这个梦是什么时候,她都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这是她一辈子都难以言说的心结。
卧室再次归于安静。
就算俞吟再怎么忍,段言青都感觉得到怀里的轻微发颤。手停滞了好一会,他才暗下眼眸,又抚了抚背,帮她顺气。
毫无预兆地,他再抬手时,感受到了肩头的湿漉感。白衬衫被染湿一片,晕着黏上身体。
俞吟有点收不住情绪。
眼泪似是断了弦的珍珠,随意地滑落下来,少有的两滴滴落在段言青的裤边,圈圈点点。
她尝试几次,都没成功,索性横了心哭了出来,连带着抽噎声断续。
“别墅...大火...”俞吟哭腔很重,说话时不时抽鼻,“什么都没了。”
她紧闭双眼,双手紧拽被褥,低声重复:“什么都没了。”
段言青的眸色一深再深,喉结生硬地上下滚动,没有说话。
第14章 一分十秒
一场放肆的大哭,逼出了俞吟内心最底处的柔软。她自知丢人,不过多久,就抬手擦干了黏糊一片的脸颊。
“对不起。”俞吟的呼吸有点重,一时很难平复,“把你衬衫弄脏了。”
见她鼻头红红的模样,段言青抽了两张纸,把她眼角的那点水汽彻底擦干,“一个晚上要道两次歉,只会说对不起?”
俞吟怔了下,摇头。而后,她的视线落下到他的肩头。
见着那一片凹凸透出锁骨的模样,她有愧地叹了声气:“黏着了,你难不难受?”
闻言,段言青垂眸看了眼,毫不在意地扯了扯衣领,“你当我也是小姑娘?哪有那么娇气。”
白衬衫的领子被男人一扯,反倒开了顶扣,俞吟视线一划,就锁定到了他微动的喉结处。
那一瞬,她感觉眼圈依旧灼灼发烫,连带着整个脸颊都烧得刺痛感强烈。
她权当是发烧发的太厉害了,没有多想。
下意识地,俞吟反过手,打算拿泛凉的手背降一下温。
但手刚抬起,她就察觉到身边男人的细小动作,动作不由滞住。
段言青把化在冰盒里的冰块整个都倒进了毛巾里,整个拧干在旁边的脸盆里。
他问都没问,就压下俞吟抬在半空的手,把毛巾搭到她的额头上。
“发烧都这么情绪化?”段言青垂眸盯她,手替她扶着毛巾没松开,“哭舒服了?”
俞吟想着两个问题,碍在面子,先是摇头,而后点了头。
这对号入座回答的乖巧模样,倒是比讨人怜爱。
段言青不知道俞吟经历过什么,但总觉得现下的她蔫蔫的,活泼劲尽失。
他看在眼里,心底总是心疼,瞳仁也随之晦涩了些。
“要不你还是去换件衣服吧。”俞吟被盯得不太自在,索性转移话题,“这样,不太雅观。”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能这么扭捏。
段言青低了点下巴,挑眉瞧着她刻意别过头的样子,敛上情绪,淡笑着嗯了声:“那你趁热把药喝了。”
说完,他把杯子递到俞吟手上,自己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
喝完药后,俞吟本想躺回到床上继续睡觉,但小腹突然的一阵胀痛,像是痉挛了血脉一般,抽得直疼。
她吸了口气,疲乏地掀被下了床。
一检查,居然到了每个月的关键时期。
俞吟抓了抓脑袋,想了想上个月的时间,按道理还有十天。一向规律的时间点,怎么突然就乱了。
小腹也很应时地有了反应。
唉。
真是好事没两件,坏事一箩筐。
俞吟用凉水冲了把脸,洗净了那点黏腻,擦干脸走出了洗手间。
刚想上床,抽疼感加剧了些。她看了眼床柜上喝空的玻璃杯,犹豫了会,还是拖着步子走出了房间。
见段言青的房门紧闭,俞吟刻意踢开鞋,放轻了脚步,垫脚走去厨房。
放完水按下烧水开关后,她就这样站在长台前,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随着烧水壶里逐渐发出的细碎声,俞吟一时有些出神。
整个脑海里遍布的,都是刚才梦醒时,男人拥着她的场景。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噩梦之后,有人在旁。
虽然得到安慰的那刻,她又感动又欣喜,但现下,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异样情绪。
就算是消化了早已习惯的那点恐慌,她还是不止悸动。
不管怎么抑制,只要嗅到身上残余的那点香水味,她就荡不下早就扬起的嘴角。
视线停留在冒着气泡的热水壶口,俞吟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吃饭碰见的那天,段言青笑着和她说的话。
“开窍还不算太晚。”
这算是在和她解释吗。
他和那个女人连朋友都不是。
还有挠着下巴的那个动作。
好像,过于亲昵了。
他们明明没有认识多久,他居然就做出了这个动作。
细长绵密地挠着心窝的那种感觉,俞吟想得身子一颤。
突如其来的喜悦丝丝扬起,勾丝养茧般充盈着她噩梦后心底的那处空落。
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个想法。
会不会,段言青也对她有点感觉。
回想着他当时的语气,俞吟突然被逗笑了,轻轻嘀咕了声:“还不算太晚。”
“什么太晚?”身后一阵男声突兀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俞吟慌张地回头,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眸,下意识反驳了声:“时间晚啊。你大半夜的,吓什么人?”
下一秒,她拍着胸脯的手随着视线的转移而顿住。
入目的男人模样,头发还沾了点潮,领口微敞,锁骨细致分明,看着有点惑人。
一身深蓝的棉质睡衣,腰间微系。
就算松散挂身,男人宽肩窄腰的身型依旧清晰。
俞吟一时有点心空,心跳隐隐加速。她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不自然地嘴唇轻抿。
见她一副出神样,段言青无声地扯了下唇,笑得懒散:“做什么坏事了,至于这么怕?”
“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站人后面,不吓人?”俞吟眼神快速移走,头皮稍发麻。
段言青若有所思地点头,但显然没听进去她的话。
他落目看了眼女孩白皙露出的脚板,眸色一深,不满地啧了声:“发烧不穿拖鞋?”
“我热。”俞吟被那句啧声压了气势,磕巴说,“在降温的。”
“......”
段言青听着胡说八道的一番理论,不悦地皱眉,眼神锐气半掺。
这一幕,俞吟看得右眼皮跳了下。
她本想着大理石的地砖能散热,但要是真这么说,估计是往枪口上撞。
一时间,准备解释的话都卡在了喉间,她鼓不起勇气说出。
想了会,俞吟指了指房门口,婉转地换了交流方式:“发烧就得来回多走动,所以我现在去穿鞋。”
说完,她就打算一个疾步朝房间的方向跑。可步子刚迈出,她就感觉后颈边的领子被一把拎住。
轻轻力道,她被拉回原地。
段言青取下挂在墙边的棉质围裙,翻了个干净的面,垫在长台上。
“伸手臂。”他淡声说。
俞吟听得一愣,没懂他意图,只是乖乖地朝前伸了下。没想到下一秒,她就双脚离地,整个人被腾空支了起来。
俞吟心一惊,思绪一下空断,只是定定地盯着男人的波澜未起的眼眸。
这短暂的分秒内,她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
男人扶住她的臂窝,一把把她抱上了长台,让她坐到了那条围裙上。而后,他开了体温计放到她手里,“自己量。”
因围裙不薄,俞吟未感瓷砖的冰凉,反倒不久就捂得温热。
变换后的角度,两个人正好平视。
段言青直白不避地看她,“鞋在哪?”
俞吟指了指房间的方向,小声说:“就在房门口。”
段言青淡嗯了声,直接转身,走了过去。
瞧着几米之内男人的背影,俞吟失神地抿了抿唇,嘴角不自主地翘了翘。
心情随之好了不少。
像是带孩子一样,段言青难得生了耐心,还帮俞吟穿了鞋子。
起身后,他斜侧过身靠近,把随手在沙发上拿的外套给她披上,又加劲裹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