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冬青站在别人身旁,他第一反应是震惊,震惊过后,心脏是连绵不断的痛。
原来她说的有事,是陪伴别人。
她真的没有等他,好像从来没有等过他,而他根本没资格强求。
他曾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抓住她的手,却因为种种原因,选择逃避,什么因,得什么的果,现在的一切只是他自食恶果罢了。
等到下半场的时候,她留意到了冬青的离开,原本较着的那口气,突然随着她的离开散了。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到底拼命地想要证明什么呢?
那边的人过来抢球时,悄悄地绊了他一脚,他察觉到了,可是没有躲开,半推半就地往地上擦去。
落地的时候,用了巧劲,只是擦破了皮,没有伤筋动骨,有了正当理由下场,他自没有再坚持。
因为擦伤,周围的人涌上来,将他围在里端,身边的人一人一句,他耳边环绕着不同的声音,却没有自己想要听的那句。
球赛如他们领导所愿,输了,裴即白在球赛快要结束时,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好像游离在这份喧闹之外,站在篮球场门口,静静地看着场内。
她在看谁呢?裴即白猜想着,应该不是自己。
如果是自己的话,她应该可以看到他已经不在球场上。
原来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他。
裴即白就那样痴痴地望着门口直立不动的她。
她的轮廓比过去更柔和,身上那股韧劲被她掩盖起来,整个人现在看上去毫无棱角。
这不像他曾认识的冬青,却又真的是他认识的冬青。
身旁的人开始起哄,他随着人群看过去,一整天,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打量她。
却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陈楠钦笑得是那样欢愉,冬青脸上的浅笑也在告诉他,她是欢喜的。
他起身,想要离开,陈楠钦却叫住他:“即白,等会一起吃饭吗?一起聚个餐。”
他想要拒绝,却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失态,转身答应。
陈楠钦朝他走来,低头看了眼他的膝盖:“你没事吧,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磕磕碰碰很正常的。”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异常。
陈楠钦举起双手,拍了拍,扬高声音:“俩个单位有空的晚上都一起吃个晚饭,实在有事的,先回去,到家了在群里报个平安。”
没过多久,要回去的人纷纷来辞别,剩下的人聚拢在一起。
陈楠钦做出决定:“就在这附近吃吧,这边有家顺德菜很不错,走路过去就可以了。”
没有人有意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步行前往餐厅。
陈楠钦和冬青在后尾箱拿了一箱酒,陈楠钦本是一个人拎着,冬青过去帮他拎着另一头,陈楠钦拒绝:“我又不是没力气。”
“没事的。”冬青拎着就不肯松,陈楠钦也不再拒绝,他身后的俩个同事跑过来,接过他们手里的酒,调侃着:“怎么能让女士拎,我们来就好了。”
手上一松,陈楠钦也没跟他们客气,离冬青又近了一步,问:“怎么下半场不在?”
“给你去买脉动了。”冬青找的理由冠冕堂皇,陈楠钦挑不出错处。
“走路去的吗?”陈楠钦侧头问。
“嗯,感动吗?”冬青调笑道,陈楠钦脸上刚做好浮夸的表情,准备开口,冬青抢在他开口之前,“骗你的,扫共享单车去的。”
“那也很感动。”陈楠钦脸上表情回归正常,仔细看有抹失落。
没走多久,一群人就走到了餐厅,找了个包厢,大圆桌刚好坐满。
陈楠钦坐得主位,拿着菜单点了几个菜后,询问:“你们还有谁有特殊要求吗?”
裴即白伸手拿过桌上的另一本菜单,然后问服务员点了哪些菜,听到服务员报的菜名后,眉头微皱,过了片刻又松开:“加个外婆菜炒肉,一个酸辣鸡杂吧。”
他身边的人大概是公司同事,探头过来说道:“即白哥,来顺德菜点了两个湘菜,你有点想法啊!”
裴即白将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再加瓶椰汁,”说完,转头扭向刚开口的同事,“所以想挑战一下厨师高超的厨艺。”
同事竖起大拇指:“有胆量。”
冬青坐在对面,静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
她是不爱吃顺德菜的,她嗜辣,所以来这种餐厅,每次都不太动筷子,几乎都只能吃个半饱。
她不敢猜测裴即白的这份举动中的含义。
服务员拿了个冰桶,冬青下意识地起身,将摆在桌面上的酒放进冰桶里。
酒桌上的人正在聊天,没人留意她,她掐着时间,将酒拎出来,开酒,举高瓶口,酒线顺着流进分酒器里。
李霏雪瞧见,眉尾挑起:“这拉酒线的手法够娴熟的。”
秦淮月是见过她们公司的酒,接话:“这就是冬青公司的酒啊。”
“啊,原来你是卖酒的啊。”李霏雪声音很细,包厢里的人在她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就逐渐安静下来,这句话显得格外刺耳。
冬青将几个分酒器倒满,放在圆盘桌上:“嗯,这是我们公司的酒。”只说这一句,也不多解释。
有的是办法去圆场,但她不愿意,她累了,也倦于应付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李霏雪抱着双臂,唇角上扬,视线向下,说:“酒店是有服务员的,其实你没必要亲自倒的,你不会是职业病了吧。”
这话就比上一句更难听了,在场的人均愣住,
隔了几个位置的裴即白最先反应,他抬手拿过面前的酒开封,骤然起身,学着冬青的姿势,在面前空的分酒器前尝试拉酒线,大概是力道不对,有酒花洒出来。
他急忙放下瓶身,笑着说:“还挺难的,”他将酒瓶递给李霏雪,“要不你来试试?其实酱酒需要醒酒的,不然口感不太好,冰镇也是这个道理,应该酒下午是放在后尾箱里,温度太高了,冰镇可以中和下口感,你可以多关注白酒这块知识,酒桌文化还挺重要的,不了解这块的人,确实不太懂,也做不来。”
裴即白话里话外的都在说李霏雪见识少,李霏雪不蠢,自是听懂了,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裴即白并未明着说什么。
桌上因为裴即白,有不少人开始附和,有一个人动了,另外几个人也尝试自己来,有人力道到位,拉出又细又长的酒线,酒花绵密的铺洒在分酒器里,瞬间酒香四溢。
饭桌上有懂酒的人,鼻尖动了动,冲着冬青喝彩道:“这好酒啊。”
陈楠钦将分酒器转动到几个爱酒的人面前,道:“当然是好酒,不是好酒,能给你们拿出来吧。”
这个话题,就这样被盖过去,没能掀起什么波澜。
陈楠钦黑眸里的情绪渐深,余光是不是瞥过冬青和裴即白。
冬青晚上的话格外少,李霏雪说过话以后,她再也没有起身,只端着茶杯,小口抿着。
他猜想她应当是有些怒了,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他自己心里有答案,他想看看她是如何应对这些事。
毕竟他的父母,比这更难缠。
菜很快就上来,酒桌觥筹交错,即使这家餐厅的湘菜味道真的很一般,冬青也多动了两筷子,她实在是对顺德菜爱不起来。
桌上有人喝高了,几个人开始勾肩搭背,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
冬青寻了个空闲时间,去了趟厕所。
从厕所出来,她站在洗手台,低头搓着手,关水的同时,她抬头想从镜子里看看自己现在的脸。
镜子里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裴即白靠在吸烟区的墙上,指尖夹着烟,垂在身侧。
他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黑色的T恤,衬得面色更白了。
他们俩在镜子里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动。
过了会,冬青闭上眼睛,轻呼一口气,甩了甩手里的水珠,从纸篓里扯出两张纸,擦干手,掷进垃圾篓里。
她转身朝裴即白走去,站在他面前,低头留意到他膝盖上的绷带,问:“好些了吗?”
裴即白揿灭手里没吸两口的烟,身子站直:“嗯。”
单音节,语气却是柔和的。
他低头,看到冬青纤细的手腕,腕骨清晰,像是上好的瓷器。
不知为何,说出来的话,没过大脑:“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