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信阳警告地看了王嬷一眼,但对方是他娘身边的老人了,他不好阻拦什么。
王嬷同温太太一条心,也是关心疼爱温信阳的,再则说她也是看着温信阳长大的,当自己半个儿子似的,哪里舍得他成天被池云非和林氏这么牵连,好好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
于是王嬷咬咬牙,道:“池少爷,是这样,如今林氏不在府里,太太顾及您不便照顾孩子,也不想您太累,所以打算再让将军收个小的,帮着照顾院里事宜。如此您也可以轻松不少。”
池云非一时没听懂,反应了好一会儿发热迟钝的脑子才转过弯来,顿时一阵急促咳嗽。
温信阳沉着脸,端了水过去扶着池云非让他喝,边道:“王嬷你回去吧,这里有人照顾。”
王嬷话都出口了,自然要说完,先前温信阳在静岚院一听这提议就直接否决了,如今她想再做做池云非的工作。
“池少爷,您也知道林氏是个不省心的,往后怎样还不好说。”王嬷温声道,“将军同她是半点情分也没有了,往后家里也只有炀少爷一个,若是再收个小的,开枝散叶……”
池云非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一把拍开了温信阳的手坐起来,茶水洒在了地上,他嘴唇都在发抖:“你要纳妾?这事定了?”
“没有。”温信阳皱眉,“我没答应。”
池云非又转头看王嬷:“这事娘定了吗?你们确定?人选是谁?”
“还没定。”王嬷也被吓了一跳,看着池云非通红的眼睛,道,“太太自然是尊重将军意愿的,只是希望你们再多考虑考虑,为了温家,也为了将军。对方姓崔,是太太娘家那边的姑娘,在檀城,今年该有十六了。姑娘人性格很好,温柔安静……”
“将军不答应,我也不答应。”池云非冷声道,“为了温家?为了将军?你们同池家联姻也是为了温家为了将军,什么话都是你们说了算吗?什么好处都得你们占尽了是吗?”
温信阳按住池云非的手:“云非!”
池云非气喘吁吁,一口气憋在胸口卡得不上不下,他头晕目眩,一腔委屈尽数在这时发泄出来,握紧了拳头道:“那我算什么?林子清又算什么?都他妈是你们政-治-操-弄的棋子!你们为温家好,为将军好,想娶几个娶几个,我他妈的就不是人了?就不用为我好了?我不是温家的人对不对?我到死都是池家的人,你们根本不会为我着想!”
“话不是这么说的,少爷。”王嬷皱眉,她好歹是温太太身边的老人,算是半个长辈,连温信阳平日对她也很尊重,被这么质问登时不悦起来,只觉得池云非确实没什么礼数,很没有大家风范。有些话温太太不便说,但她却能说,便直言道,“您进了温家,自然是温家的人,我们也拿您当自家人。可您呢?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小少爷遇险,也不愿听将军的话,擅自做主,给将军惹麻烦。我们将军脾气好,能忍下林氏,自然也能忍下您,但他还是得过日子的,得有个知冷暖的人在身边……”
温信阳突然呵斥道:“王嬷!”
池云非浑身发抖,看着温信阳:“什么叫你能忍林氏,也能忍我?你在忍我?”
温信阳只觉一个头两个大,站起身道:“王嬷你先出去!”
“不必了。”池云非拿起外套匆匆披上,下床道,“是我该出去。”
“别胡闹!”温信阳一把抓住他,“你还在发烧!”
池云非这会儿只觉头重脚轻,满脑子都是“将军脾气好,能忍林氏也能忍你”,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只觉一腔怒火压在嗓子忍不住了。
他怕一会儿控制不住要跟温信阳打起来,推开人边穿鞋边道:“我他妈不用谁忍,我堂堂池家二少爷,我需要谁来忍我?你告诉我?”
他几下扣上衣服,身体晃了一下,忙伸手扶住桌沿,瞪着王嬷:“这倒是稀奇了,岳城是温家的地盘不错,但你们也不是土-皇-帝,前朝都亡国了!跟我这儿摆哪家的谱呢?还挑肥拣瘦,为这个着想,为那个着想,选他妈妃呢?”
温信阳听得眼皮直跳,将人整个圈抱进怀里,低喝:“云非!别说了!”
“池少爷!”王嬷整个人都震惊了,抬高了音调道,“注意您的言辞——!”
“王嬷!”温信阳转头,终于火了,“这事由不得你做主,也由不得我娘做主!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了!你现在是在顶撞谁,你自己想清楚!”
王嬷顿时哑火,站在原地瞪了池云非半晌,转头走了。
池云非靠在温信阳怀里喘气,方才几下把力气用光了,这会儿他推不开温信阳,憋得一张脸都要发紫了,愤怒地吼道:“你放开我!”
“不放。”温信阳简直哭笑不得,“我都说我没答应,你生什么气?”
“你只是现在没答应!”王嬷的话挑起了池云非内心深层的不安,怒道,“反正你对我,对林子清都没有感觉,总有一天你会娶别人!”
“没有别人。”温信阳叹气,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又帮他拢了下衣领,“你一个就够我受了,还要几个?”
“你!”
“没有别人。”温信阳只是重复,看着池云非的眼睛,“相信我。”
第44章 六一番外
池云非7岁的时候,听说了自己被定了娃娃亲的事。
但当时的池少爷并不知道娃娃亲是什么。
“?”池少爷蹲在蚂蚁洞前,拿了根树枝往里捅,“娃娃……什么?别跟我说这个,帮我抓只大的……”
同岁的白煌穿着白衬衫背带裤,打着小领结,不喜欢脏了手,站在一边酷酷地道:“不要,好脏。你抓这个做什么?”
池云非抬起肉乎乎的小脸,头顶歪着戴了帽子,身上还穿着私塾的校服。他今年上一年级,班主任是个俄国人,他一点都不喜欢对方,总想着法子地逃课。
“那天我在花园里睡觉。”池云非道,“有只大蚂蚁咬了我一口,好疼。我要报仇。”
白煌:“……”
白煌看了眼池云非常去乘凉的花园,又看看地上的蚂蚁洞:“这里离花园好远,你抓不到它的。”
“它总得回家吧!”池云非自觉很有道理,把书包扔在一边,挽着裤子和衣袖,软乎乎的白嫩手臂上全是肉。
彼时的池云非还是个小胖子,跑起来浑身的肉都在颤,一笑嘴角两边因为肉的关系就挤出两坨深深的酒窝。
白煌不悦地皱眉,一本正经道:“池云非你是白痴吗?它们都长一个样,你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池云非拿树枝捅了一下白煌的腿,有蚂蚁顺着树枝爬到了白煌裤子上,白煌立刻跳了起来,气得小脸都红了:“池云非!”
池云非丢了树枝站起来,摇头晃脑地道:“你这叫站着说话屁股疼,我让你也尝尝被蚂蚁咬的滋味,你就知道了!”
“那叫站着说话不腰疼!”白煌道,“你个文盲!”
“你才是文盲!”
“你是!”
“你才是!”
“你大哥那么厉害,你却是个文盲!文盲!”白煌抓起池云非的书包,风风火火地跑了,边回头做鬼脸,“池云非是白痴,居然拿树枝去捅蚂蚁窝!我要告诉你娘去!”
池云非追在后头,一把摘了头上歪戴的帽子,怒道:“白房你完了!我要打断你的腿!”
“是白、煌!”白煌举起池云非的书包,将其悬在池塘上方,道,“你牙都长好了还念不对我的名字,你大舌头啊!”
“白房!”池云非道,“你敢扔!”
“你再念不对我就扔了!”
“白房!”
“煌!”
“房!”
“煌!”
白煌气得不行:“跟你说是白房!”
白煌:“……”
池云非点头:“这不就对了吗?”
白房……不是,白煌气得把书包扔进池塘里,扑通一声,池塘里溅起了好大的水花,老管家颤颤巍巍地从另一头过来,喊道:“白少爷!你在做什么!又欺负我们家小少爷!”
白煌做了个鬼脸,飞快地逃跑了。
池云非盯着池塘,眼眶通红,老管家忙让人来捞书包,又哄他:“少爷不哭,晒晒就好了,不哭。咱们找老爷给您评理去!”
老人家拉了池少爷的手就要走,池云非只盯着那书包,道:“我蛐蛐儿还在里头呢!这下淹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