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忙不迭发动了车,将震惊脸久久不能回神的箫棠抛在了原地。
车内一时寂静无声,只余车轮碾压过石子的咔咔声。
池云非浑身绷紧了,脑袋里快速转着念头:“他怎么知道的?他看到了?完蛋了,我走得太急,忘了把东西藏起来!”
到温府了温信阳还是一言不发,池云非只得硬着头皮道:“炀……炀炀呢?”
温信阳道:“我让人送回府里了。”
“……”池云非一脸严肃道,“我没有挑拨的意思啊,我只是正常怀疑,那什么……林氏来得也太是时候……”
“我亲自审过她了,但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说这个?”温信阳侧头看他,无机质的眼眸盯着池云非,“你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池云非吞咽了一下,苦哈哈道,“那什么,你发现了?”
“你走的时候没拿外套,”温信阳不辩喜怒地道,“我让人去给你送外套,结果就发现了那些东西。”
他让人先把外套送去白家,自己去审林子清,出来的时候派出去的人禀报说池云非不在白家,同时拿了个小筐装了一堆东西递到面前,红着脸说是池少爷外套里掉出来的。
他起先没当回事,以为是池云非治伤的药,直到他看到了那本画册。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温信阳额角抽-搐,拿着那些药直接找去了医务室。
然后被告知,其中只有一瓶是止痛祛瘀的,其他都是……床笫之间使用的药,男女都可使用。
而唯一的那瓶止痛药,还不是他给池云非用的那瓶。
温信阳只觉眼前一黑,竭力控制面部表情,拿起红招散问大夫:“这瓶是做什么用的?”
大夫暧昧一笑,推了推眼镜,道:“这可是最好的药,外面卖得贵着呢。那些南风馆、窑子里都用这个,润滑助兴,还能延长……将军,你是男人,你懂的。”
温信阳:“……”
温信阳一想到自己亲手给池云非抹了这玩意儿,然后就扔他一个人在屋内,那之后更是遇上了刺客。
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不知是气的气的还是气的,立刻亲自找上了白家,誓要将人逮回来收拾!
池云非被拎小鸡似地拎回了温家,温太太想来问个清楚,派来的人却回禀说君竹院大门紧闭,温管家正守在门前,据说是谁也不能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太太抱着孙儿愁道,“子清去了就没回来……将军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回太太,还有池少爷。”
“这俩孩子……”温太太抱着炀炀哄了哄,“乖孙不怕,等一会儿见了爹,奶奶亲自帮你问个明白,啊?”
炀炀眼睛还红着,看着别提多可怜了,埋在温太太怀里不抬头,手指紧紧揪着奶奶衣领,看样子是吓坏了。
君竹院。
温信阳屏退下人,关门看着缩在角落的池云非,气笑了:“过来!”
池云非坚定摇头:“你就站那儿说……别过来!就站那儿说!我听得见!”
温信阳挑起眉,脱了制式外套放在椅子上,又松开衬衣领口,挽起袖子道:“你说你要去取药,说比医务室大夫开得好用,我才让刘哥送你去。结果你拿了一堆什么回来,嗯?”
池云非:“……我也是为以后着想。”
温信阳盯着他:“那我拿错了药为什么不说?”
“……怕你笑话我。”
温信阳不置可否,目光扫过他受伤的脸和脚,到底是没舍得真发脾气,道:“过来,把脚上的伤处理一下。你怎么总有本事把自己弄伤?”
池云非打量他的神色,小动物似地从角落慢慢挪出去,道:“小伤,我小时候翻墙摔下来,伤得比这严重多了……”
温信阳见他一脸掩饰不住地嘚瑟,简直匪夷所思:“你还挺得意?当时伤哪儿了?”
“胳膊。”池云非舔舔嘴皮,使苦肉计道,“右边胳膊,当时摔断啦,现在下雨天还疼呢。”
“真的?”温信阳皱眉,拉过池云非的右手卷起袖子看了看,倒是看不出什么伤痕,“怎不早说?我认识治风湿不错的老大夫,改天让他来给你看看。”
池云非美滋滋地点头:“嗯嗯!”
第33章 破相也好看
温信阳叫人打了热水来,先让池云非洗了个澡,然后帮他上药。
屏风后水声哗啦啦,温信阳坐在外头叮嘱:“小心脸上的伤,别沾水。”
池云非哼哼唧唧:“你是怕我破相吗?我破相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温信阳在外头没回答。
池云非登时不干了,从水里哗啦一下出来,在屏风后探头道:“你说呀!”
温信阳头也不回,道:“小心感冒。”
池云非嘟了个嘴又缩回了浴桶里:“肤浅,怎么能只看脸呢?我哪里不好了?你……”
温信阳声音里带了点笑:“你不也是看了我的脸才答应嫁的吗?”
池云非:“……”
温信阳放下手里的书,侧头看着屏风,饶有兴味:“是谁跟我说,他喜欢的就是这么肤浅?”
池云非:“……”
池云非揉了下鼻子,嘟哝:“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不可以这么肤浅。”
温信阳挑眉:“说不过就耍赖了?”
池云非抬手溅起水花,蹙着眉:“可我喜欢你就喜欢了呀,从今往后我只喜欢你一个,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还是喜欢你。所以你不能因为我破相了就不喜欢我了。”
温信阳看着屏风,全然没察觉听到这直白的话自己脸上已带出了笑容。
他想了想,觉得这里头的逻辑链居然还挺完整,摇了摇头继续看手里的书,慢慢道:“你破相了也很好看,不用担心。”
池云非:“……”
池云非在水里呆住了,随即哗啦一声如出水的鱼儿般蹦跶出来,随手披了外衣湿漉漉地就冲出了屏风,水珠在地面蜿蜒出痕迹。
他满脸带笑,直接扑在了温信阳背上,兴奋道:“也很好看?那就是说我没破相的话更好看?你喜欢我?”
温信阳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来不及多说,先拿了毛巾将这个大小孩儿给擦干净了,然后拿了干净衣裳扔给他,严厉道:“你要是再感冒了,就一个人去西院住。”
池云非忙换上衣服,将自己裹得严实,又跳到床上去仔仔细细擦好了脚。
他一脸乖顺模样,满脸期待:“你觉得我好看?那你喜欢我吗?”
温信阳对上他那双亮晶晶的猫儿眼倒是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别扭得慌,先给他嘴角上了药,瞧着那一片青紫心里就不舒服,贴上纱布后又抓了他的脚上药。
脚上的伤都是被小石子给磕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擦伤初看没什么,洗干净了才发现竟还挺多。
温信阳顿时蹙眉,没什么心思跟他聊“喜欢不喜欢”的了,抓着脚踝道:“一会儿去书房罚抄家规五十遍。”
“……”池云非顿时哀嚎,“为什么啊?!”
“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不孝。”温信阳面无表情收好药,看了他一眼,“大冬天出门不穿外套,还赤着脚到处跑,还翻墙。你替你爹娘想过吗?要是让你娘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池云非:“……她早就习惯了啊。”
温信阳只做听不到:“既然这么有精力闹腾,就去抄书,明天我会抽背。”
池云非:“……”什么鬼啊啊啊!
于是池云非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当晚吃过晚饭就去,抄得直打瞌睡,墨水在脸上画出乌黑的道道,贴身小丫鬟想笑不敢笑,拿了毛巾悄悄地帮他擦。
而另一头,温司令也听温信阳汇报了事情经过。
夜色暗了,静岚院里挑着大灯笼,将院里照得如同白昼。枯山水在灯光阴影下仿佛真的化作了江河,石头的影子拉长投影在墙上,仿佛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高山。
温太太抱着炀炀心疼道:“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炀炀多危险啊!这稍有不慎……”
她皱眉道:“云非这回太不像话了,怎么能随意去军营?还带了孩子?”
温信阳坐在下方,端茶的手一顿,道:“也是亏了他才让我找到了突破口,便算他将功补过吧,何况有过也是在我,是我允许他们进营的。”
温太太有些诧异:“你不是向来不喜他那样的性子吗?怎么现在倒帮他说起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