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都不是很清晰,像是小心翼翼又匆忙的偷拍。
方离嘴唇颤抖,脸色更加得白。他近乎惶恐地开口:“我……我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阮轻暮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有点儿说不出的古怪,像是同情,又像是理解。
方离避开了他幽深的目光,有点儿语无伦次了:“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人很好……没人对我那么好。”
抬头看看阮轻暮,他又急得想要哭出来:“不不,阮哥你对我更好。可是、可是不一样……”
他终于说不下去了,捂着脸,无边的羞耻感和绝望涌上来,淹没了他。
阮哥的好,是罩着他,帮他把欺负他的人打跑。
可是傅松华的好,是追着他,对他一个人笑。
从小到大,都是他小心翼翼讨好别人,讨好同学、讨好妈妈。
只有这个人,会在满场飞的时候,回头对着他得意地笑;会注意到他的伙食费不多,专门拿了饭卡来叫他多吃点;会在运动会上,献宝一样捧着零食包塞给他;
更会在每天晚上的微信里,孜孜不倦地叫:“小方方,小离离!你在干吗?作业做了吗?不会记得问我啊,我可是年级前十名!”……
一切都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他也值得被人小心翼翼对待,好像是与众不同的珍宝。
阮轻暮看了他半天,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离,别怕。”他想了想,才认真地说,“无论你怎么想,都别为这事羞愧,懂吗?”
方离怔怔地看着他。
阮轻暮轻轻笑了。
“我是说,无论是自己喜欢穿女装、跳女孩子的舞,还是喜欢什么人,只要没伤害别人,都不是错。”
他有点出神:“我以前,也没想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可是刚才我想了想,我觉得,应该特别好吧。”
他平时的神态往往有点懒散倦怠,可是在这原该困意满满的深夜里,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管它有没有结果,管那个人知不知道。”他笑得温柔又张扬,“喜欢就喜欢了,没有对错,更不该因为这个觉得抱歉。”
方离没说话。
阮轻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回去好好睡个觉。”
方离跟着他,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寝室门口。
正要推门进去,身后,阮轻暮忽然叫了一声。
“方离。”
方离怔然回首。
阮轻暮站在通往楼下的楼梯口,冲着他住了一下大拇指:“忘了说了。特别好看。”
方离呆呆地站着,眼睛里泪光闪烁:“什、什么?”
阮轻暮站姿散漫,可是神色却认真:“无论是跳舞,还是穿女孩子的衣服,都特美,真的。”
……
第66章 眉目传情
十月初, 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平时的月考毕竟不是很正规,期中考试则严格得多。不仅考试时间按照高考来设置, 题目难度也比月考大得多, 不少科目都有魔鬼大题在最后虎视眈眈。
按照老师们的说法, 这是为了拉开成绩距离、狠狠打击骄傲情绪、引起自我警惕, 不要以为周考月考那点难度就够看了,那是各科老师平时的慈悲之心!
一大早, 学生们一个个带齐了考试用具,提前了半小时, 纷纷进了教室。
因为要提前换座位。
平时小考都是原班就坐,监考也松。可是这种正规大考要做成绩排名还要通知家长, 自然就在监考上严格得多。
首先一个约定俗成的措施就是, 不同班级交换座位。
9班教室里, 学生们紧张地等着监考老师。
阮轻暮戳了戳前面的方离。
方离回过头,果然, 眼皮有点肿, 眼睛里还有点血丝。
阮轻暮郑重地说:“别乱想,好好考试。”
方离小声地“嗯”了一声, 手里机械地转动着笔。阮轻暮盯了一下他的手,心里叹了口气。
前面的同学们正小声议论:“跟你们说, 我昨天占了卜,是上上签。这次咱们班的监考轮不到三大名捕。”
“那还有一个呢。”黄亚耍贫嘴, “万一冷血法医想挣点监考费, 也来监考呢?”
“有病啊你, 就没见过他监考好伐?”
全校四大名捕,其中一个不是老师,是龚校医,专抓假病号,比监考还狠。
正说着呢,两位监考老师的身影站到了门口,前面是邻班的一位政治女老师,另一位身材颀长,金丝眼镜下眼神冰冷,一头长发抓了个小揪揪,站在女老师身后。
女老师倒是温和:“有老师病假,监考老师不够,龚校医临时替代一下。”
众人齐齐发出了一声惨叫:“啊!……”
有人转头就冲着黄亚比了个中指,气急败坏:“你这个乌鸦嘴!”
阴冷的校医同志冷冰冰地看着下面:“干什么,不欢迎?”
下面有同学赶紧苦着脸叫:“没有,老师您好!爱您呦~~~”
女老师站在前面:“根据刚刚教务处的抽签,1班和9班互换教室,你们班所有座位单号的,现在立刻起立,去1班相同位置坐下。”
龚校医板着脸:“抓紧点,快点滚。”
被点到的单号同学呼啦啦全都站起来,拿着文具,抱头就跑。
幸好幸好,不用留在本班受这位荼毒,留下的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走廊上,别的班级也都同时接到了交换指令,换班的人全都涌了出来,就像是被赶海时被大网捞上来的小鱼,活蹦乱跳,到处找座位。
阮轻暮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啊,1班整整一半的人都要坐过来?
很快1班的大部队到了,人群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紧不慢,立在了门口。
“哇——”前面的女生兴奋地小声叫了起来,年级第一秦渊哎!
秦渊手里拿着文具袋,静静地抬起眼,向着9班教室最后看来。
一片纷乱中,他的视线在空中遥遥和阮轻暮碰上。
然后他就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到了阮轻暮身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阮轻暮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还真是没乱坐,秦渊在自己的1班里也因为个子高视力好,主动坐到了最后排。这样一换,就正好在他的隔壁桌。
阮轻暮歪着头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神色严肃的学霸同学放好文具,忽然欠着身子,从书包里掏出一罐牛奶,无声地送到了阮轻暮桌上。
阮轻暮看看桌上的牛奶,美滋滋地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又抬起眼,笑吟吟地斜睨了秦渊一眼。
他本就肤色极白,正好有一滴牛奶从殷红的唇角落下,一时间,竟然分不出是他的肤色白,还是牛奶更白些。
秦渊盯着他的唇角,不知怎么,眼光就有点移不开。
阮轻暮见他神色发怔,不由伸出手,小幅度地晃了晃:“喂?”
秦渊这才猛地醒过神来,他瞥了瞥阮轻暮的脸,眼中有丝细微的疑惑,他指了指阮轻暮的眼圈,眉梢一挑:“?”
平时唇红齿白的,怎么今天有这么明显的淡青眼圈儿?
阮轻暮笑着摇摇头,无声地做口型:“没事。”
昨晚和方离聊天聊到太晚,不过还行,其实没真的很困。
他俩这样悄悄地对着话,忽然,台上的龚校医敲了敲桌子:“后面的两位,你们俩要交流到什么时候?要不要全班都等你们?”
全班的同学全都齐刷刷回头,一半9班的土著,一半外来客。
阮轻暮脸上火辣辣的,恼恨地赶紧低下头。
卧槽这个江湖郎中大庸医!
女老师倒是和颜悦色的:“好了,我们也不多说废话,总之大家都知道,别打歪主意,这样的大考,作弊的要想好承担后果。”
龚校医冷笑着接话:“先说一声,我眼神可好。解剖课上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眼角一抖、脸颊一抽,我都知道你们接下来要牵动哪块肌肉,懂不懂?”
学生们:“……”
神他妈的解剖学。神他妈的肌肉抖动。
考试铃响了,上午第一门课考数学,很快,教室里就陷入了一片安静,只有沙沙的落笔声。
女老师在讲台上监督全局,龚校医走到了后面,直接拖了个凳子,坐到了阮轻暮和秦渊后面。
阮轻暮拿着卷子,开始埋头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