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你十三哥做好分内的事就行。”德妃无奈的劝道：“别的事，你四哥心里有数，额娘也会看形势帮忙的。”
话都说这份上了，十四爷也就没再多说了。从始至终，十三爷都只是在一旁微笑着当观众。他很知道分寸，并不多话。反正有事的时候，四爷会记得吩咐他去做就行了。
八爷在宫里待了一早上，快午膳的时候才出来。他没有回府，而是去了曾经的直郡王府，现在大阿哥的关押地。
有康熙的口谕，八爷进去的毫不费劲。他没让人带路，只是问了一句大阿哥在哪个屋，便带着赵仁宽前往。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曾经热闹的直郡王府就显出了颓败的气息。就连墙角的杂草都没人打理，看着像是没什么人住似的。
八爷一路走过，眉头越皱越深。他来之前有想过府里的情形，但没想到会如此糟糕。这比他派人去皇庄上看到的太子的情形还要差。
不过细想想也不奇怪。大阿哥如今不仅没了爵位，还是个罪人。跟着这么个主子，奴才们肯用心伺候才怪。而且因为是罪人，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急剧减少，这都是跟着身份地位来的。人少了，府邸还是这么大，自然是看顾不过来的。
其实按理来说，以大阿哥如今的身份，都不够格还住现在的府邸。连太子都从毓庆宫搬了出去，他却还住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康熙遗忘了，还是给这个儿子留了最后一丝仁慈。
大阿哥没有在后院同自己的福晋一块儿，而是独自一人住在前院。八爷没走多久就到了。
到了院门口，就见大门紧闭，里面也听不到一点儿动静。
赵仁宽上前去敲了门，就听里面好一会儿才有动静。就听见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的声音问道：“大中午的，谁呀！”然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一张老太监的脸来。
“我们贝勒爷来看望大阿哥！”赵仁宽道。
那老太监眼神也不大好，以往也不认得赵仁宽。但听他提什么贝勒爷，再看到后面气度不凡的八爷，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打千道：“奴才见过贝勒爷！”
赵仁宽也懒得理他，一把推开大门，给八爷让出道来。八爷看都没看那老太监，径直往里面走去。
等那老太监直起身来，就见八爷带着赵仁宽都要走到屋门口了。
屋门口也有奴才守着，原就是跟在大阿哥身边的吴克利。他是认得八爷和赵仁宽的，当即就先行了礼，然后给两人掀了门帘。
其实大阿哥在里面听到动静了。但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依旧自顾自的吃着饭。等八爷进来了，他也只是侧头看了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
“大哥。”八爷开口叫了一声。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大阿哥消瘦了不少。侧脸能看出来已经凹陷进去，颧骨都突了出来。
听到八爷开口，大阿哥还吃了口菜才放下筷子，然后扭头看了八爷一眼，淡淡道：“今儿是什么风把八弟吹过来了？”
八爷一点也不生气他这怠慢的态度，依旧是满脸带笑的道：“今日我是受惠母妃所托来看大哥的。”
一听八爷提惠妃，大阿哥的脸色就变了一下。
“惠母妃在宫里很担心大哥，但她没办法出来，只能拜托我了。”八爷边说边走过去在大阿哥身边坐了下来，道：“我今日去问了皇阿玛，皇阿玛也让我来看看大哥，我便来了。”
不等大阿哥开口，八爷又接着道：“我从乾清宫出来就直奔大哥这，还没用膳呢！大哥不介意添双筷子吧！”
“你若是不嫌这里膳食简陋，我有什么好介意的。”直郡王说着再次拿起了筷子。
刚吴克利是跟着进来的，这会忙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再给八爷添双碗筷，然后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赵仁宽也知道八爷肯定有话要同大阿哥说，也跟着出了屋子。
“皇阿玛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大阿哥突然冷笑道。
“怎么会不记得。”八爷道：“皇阿玛也担心大哥的近况。”
“是么？”大阿哥显然不信，他拿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却没有往嘴里送，而是又道：“只怕是看我怎么还不死吧！”
“大哥这话就有些过了！”八爷皱眉道：“皇阿玛若是想你死，一道旨意就解决了。何必这么麻烦。”
“杀子的名声可不好听！”大阿哥看着八爷，眼里又是不屑的笑，“皇阿玛可是明君，圣君，怎么能让自己背上这样的污名！”
“大哥，若是你未犯错，皇阿玛又怎会责罚你。”八爷忍不住道：“皇阿玛难道不痛心？”
“八弟，怎么明人不说暗话，道士我是养了！可我没害过弘皙！”大阿哥突然摔了筷子道：“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是被栽赃陷害的！皇阿玛难道不知道？他就是想整我！太子被废了，他也不让我好过！”
八爷看他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只道：“大哥若是觉得冤屈，我这次回去同皇阿玛说，再重新调查便是。”
“有什么好重新调查的！人家手脚做的干净，我这个替死鬼翻不了身！”大阿哥瞥了八爷一眼，嘲讽道：“八弟就不必在这做好人了！”
第920章 大阿哥
对于大阿哥的冷嘲热讽，八爷并不在意。人在失意时愤世嫉俗，或是性情大变都是很正常的事。
他淡定的坐在那开始吃饭，大阿哥则在一旁说个不停。过了会，大阿哥见八爷不接话，他一个人说的没意思，也就停下来，重新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这之后两人没有交流，一直到都停了筷子。
因为屋里伺候的奴才们都退了出去，桌子也没人收，漱口也没人伺候，八爷就准备冲外叫人，而大阿哥这时却开口了，“我额娘还好么？”
八爷看向大阿哥，就见他低垂着头，神色有些颓然。
不管他心中有多少愤懑，有多少不甘和委屈，自己额娘还是惦记的。更何况八爷说的很清楚，是惠妃求他帮忙，他才去问的康熙，然后康熙才点头答应。不然压根就不会有八爷今日过来这一出。
“不太好。”八爷如实道。
大阿哥面露苦笑，“是啊，怎么会好！我也是问了句废话。”
“不过惠母妃在宫中多年，经的事多，并没有因此就消沉。”八爷道。这也是实话。只要大阿哥活着一日，惠妃都不会消沉。
“是我不孝，让额娘受苦了。”大阿哥说着，眼底都泛起红色来。
一宫主位，结果儿子成了罪人，他不用想都知道宫里会有怎样的流言蜚语，便是那些奴才们也会暗中捧高踩低。
八爷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劝慰的话来。这其实不是孝不孝的事。大阿哥争储是惠妃知道且支持的。如今这个局面并不是没有想过的。
就如同他一样，若是有朝一日争位失败，等待他的也可能是囚禁，甚至是牢狱之灾！到那个时候，良妃现在的处境也许还赶不上惠妃。
但这能说他不孝么？不过是通往权力之路的代价而已。
“你回去见到我额娘，就说我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大阿哥又道。
“你觉得惠母妃会信？”八爷无奈道。
“那我怎么说？难道说我整日痛苦，已经不成人样？”大阿哥瞪向八爷，“你就说我府上一切都好，孩子们也都好。”
“行吧。”八爷点头，“大哥让我这么带话，我就这么带话。”
“至于皇阿玛那里，随你怎么说吧。”大阿哥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我不会乱说的，也不会添油加醋。”八爷道：“我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大阿哥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后道：“你看也看了，话也说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大哥这是赶人了？”八爷哭笑不得。
“是！”大阿哥承认的很是爽快，他看向八爷道：“我这腌臜地方可别脏了你的脚！你如今是皇阿玛面前的大红人，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太子，还是别在我这沾了晦气！”
八爷知道大阿哥现在不会给他好脸色，他答应惠妃的任务也完成了。因而也就顺势告辞了。
从大阿哥府上出来的时候，天上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进了云层里。没有了阳光，冬日的阴冷一下就冒了出来。八爷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上了自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