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重生做什么+番外(121)

作者:恺撒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未免也太闲散了些。

朝事议罢,沈雁州起身退朝,回宫时斜倚锦缎装饰的步舆上,仍然有些漫不经心。

突然问了一句:“我、朕立了男后?夜离?”

这事当真奇妙,又好像是他亲自所为,却又仿佛不该是他所为,沈雁州一时混乱起来。

杜忠却误会了——皇上册立男后前后,反对者不乏其人,许是被劝说得久了,如今终于生了丝悔意。

但他也了解皇帝的性子,最是傲慢刚愎,如何能叫人察觉到后悔?

想了想便只是实话实说道:“陛下虽然赐了凤印金册,但未曾行大典。”

沈雁州只嗯了一声,却在心中冷嘲热讽,这厮做事当真拖泥带水,若是不愿,群臣之中自然有适龄女儿送来当皇后。既然立夜离为后,索性做了全套,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局面,当真不像沈雁州自己的手笔。

几如梦魇二十年,一朝醒来,只见满地鸡毛,难以收拾。

清晨下过一场雨,如今天空碧蓝如洗,微风习习。初夏时节,正是十分凉爽的时刻,沈雁州又问道:“昭儿……雁回可好?”

杜忠道:“前几日得了风寒,请太医瞧过,开药喝了,如今已大好了。”

沈雁州道:“在我私库里取些补药送去,再命太医仔细照看,务必要彻底好透了。他自幼娇生惯养,吃不得苦……”

一面絮絮地吩咐杜忠记下要送去的奇珍异宝,放在右边扶手的手指下意识划拉着,若是沾了墨,写出来就是四个大字:“养虎为患。”

嘲讽完了,却还是感慨:“雁回今年多大了?二十了?”

杜忠道:“陛下,再过三个月,八月初六,雁回公子就满二十了。”

只是雁回公子,不是王爷,更不是太子,甚好甚好,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

沈雁州便笑道:“该成亲了,这孩子骄纵,要给他寻个温柔贤淑、性子静的千金,也不拘什么出身。”

嫁过来便只能陪伴夫君被软禁终老,出身好的千金小姐,谁傻乎乎往这火坑里跳?沈雁州委实也没得挑。

杜忠颤巍巍跟着步舆走,一面陪皇帝说话,一声声地应着。

他年岁也大了,身边跟着的年轻人是义子亦是徒弟,搀扶着他,陪皇帝慢慢走着。

许是因为步舆架在别人的肩头上,视野变了。当年那高耸幽深、令人心生畏惧的红色宫墙,如今却狭小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宫中的时光仿佛凝固了,一天一天看不出变化地过着。或许正是因此,便令人格外容易健忘。

当年杀人如麻,被骂成披着人皮的恶鬼、比豺狼更残暴的摄政王,如今也有人写诗做赋,歌颂他的仁德。

沈雁州自己也快记不清,当初究竟为何贪功冒进,欲在短短数年之内扫清朝堂阻碍,因手段强硬对撞,不得不大开杀戒、斩草除根。

他只觉自己是个看管园子的园丁,原以为除完了虫就能将园子交托给物主,谁料虫未除完,这园子却易主了。

若叫阿月知晓……

沈雁州不禁会想,阿月是懂的罢?他也曾想要置身事外,做个逍遥快活的纨绔子弟,谁知造化弄人,却成了个短命的先帝。

无可奈何,骑虎难下。

阿月不会怪他。

当季节转为盛夏时,沈雁州终于也病了。

吃过药便昏昏沉沉地睡,光怪陆离的梦境跟回忆纠缠在一起,他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真经历过,哪些不过是幻梦。

他隐约看见自己在终年积雪、杳无人迹的山顶一座铜宫之中,阿月一面哭一面靠在怀里亲吻他。

他便得寸进尺,将阿月压在床榻中,肆意妄为。

阿月竟回应他了,两手环绕过他的脖子,纵情缠绵。喘息着仰头,露出脆弱喉结,因为情事激烈,而时不时吞咽着动一下,仿佛柔弱动人的小兔子。沈雁州按捺不住,低头舔它,啃它,留下斑驳咬痕,阿月此时总会难以克制地呜咽出声,眼尾透着水汽,绯红如霞光。

有时候被他弄得疼了,便皱起眉头抱怨,不管不顾抬脚便踹,骄纵得让人心痒。

沈雁州想,原来阿月是这个样子的。

随后又想,不对,我本就知道阿月是这个样子的。

最初时他还勉强分得清,那些好得匪夷所思,叫他只想感叹“哪有这等好事”的,便是当真做了一场美梦。那些旁观着阿月与定亲的女子花前月下,成亲生子,令苦涩泛出舌根的,才是他沈雁州今生的经历。

然而渐渐的,两者开始本末倒置。

那个将他百般挑逗至烟熏火燎后,自己却进了门闭关修行,将他扔在门外,如同扔下一头被夺走配偶、两眼通红的公牛的恶劣青年;那个分明早已餍足,却非要豪言壮语说着“这次非要榨干你”,便主动坐了上来,以至于自作自受、反被压榨到不省人事的傻小子;亲密无间、心意相通、你情我愿,全无半点顾虑与迟疑,纯粹爱着他的沈月檀。

这是……梦。

纵然提醒自己百次千次,是幻梦,是心魔,是臆想、是贪得无厌的妄念。然而温热躯干的滋味,被湿软包裹的滋味,激烈时近似哭泣的嗓音,萦绕全身陌生而熟悉的香气,却一次比一次愈加清晰易辨,难分真假。

反倒是有一次,他恍惚见到七皇子身着绣着四季松的玄黑朝服,对他恭谦行礼,笑得娴雅柔和:“愚弟见过三皇兄。三皇兄今日好气色,莫非遇到什么喜事了?”

沈雁州却想:这个是假的。不过这身朝服倒也好看,改日做一套送给阿月,叫他装作谦谦君子同我恭敬说几句话。也不知他肯不肯?

直至一个年轻的声音唤醒他,小心翼翼道:“陛下,该喝药了。”

沈雁州才恋恋不舍睁开眼,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伺候他喝药的是杜忠的徒弟,杜忠年纪大,体力不支,再不能如从前一样随时贴身伺候。

人生七十古来稀,沈雁州今年已经四十九了。

顺逆无二门,大道彻心源。

五十五年梦,觉来归一元。

——凡人的寿命,未免太短了。短得来不及彻悟,就要辞世。

时隔四十年,沈雁州又再次想起了大病初愈时,盘桓心头的怪异疑惑感。

不该是这样的。

缺了重要的一环。

杜忠的徒弟叫杜荣,毕竟还年轻,做事不够细致。沈雁州端着碗,皱了皱眉:“香怎么熄了?”

杜荣忙告饶,去捡了常用的香料放进那尊通体剔透的香炉里点上。

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喧闹声与几声惊呼,卧房门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形倒进来,毫无声息,生死未卜。

杜荣愣了愣,突然爆发出悲惨叫声:“义父!”

他扑了过去,一片雪亮刀光袭来,从脸颊一直划过侧腹,锋利的刀刃切开一道几可见骨的深刻伤痕。年轻的小黄门惨呼一声,伤口皮肉外翻、鲜血如涌泉喷溅,淋在皇帝卧房的帘帐上、墙壁上。

他踉跄走了两步,无声无息倒在杜忠身边。

沈雁州早在听见外头喧闹时就披着外袍起身,随手抓起悬在床帐外的长剑。利刃出鞘,他赤足站在绵软地毯里,渊渟岳峙、周身暴烈气息蠢蠢欲动,仿佛又成了当年尸山血海里挣扎求生的鬣狗。

杀了人的年轻人身披银甲,腰系鬼面扣,肩头两只雄狮利齿森森。他面上也溅了血,半边如玉莹白,半边猩红淋漓,他也不去擦,反倒伸舌头舔了舔溅在唇边的殷红,缓缓转过身,对沈雁州露齿一笑,鲜血连齿缝也染红了,令他宛若刚刚吃完人的厉鬼:“伯父大人,病可好些了?”

沈雁州却摇了摇头,叹道:“这些事本该交给下属,你何必自己动手。若是事必躬亲,迟早累死。”

那青年竟反手握剑,行了个礼,笑着应了:“谢伯父指点,侄儿记住了。”

在他身后,十余个身着盔甲的武士鱼贯而入,守在窗口、门口、梁柱各处要道旁,包围得水泄不通,令他插翅难飞。

随后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也迈进房中,虽然年岁大了,眼尾有皱纹,嘴角下垂,皮肤松弛,却仍然看得出他年轻时必定是个出类拔萃的美男子。

沈雁州却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只对着沈昭说话。

那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沈雁州,是我,你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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