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城镇还没有入睡,人们都稀奇的望向天空中平白无故放的烟火。
照那华丽绚烂的模样,估计不便宜吧,都赶得上夏日祭花火大会的重头戏了。
不知道又是那个有钱人一掷千金。
刚到家了织田作抬头,措不及防被冲出来看烟花的孩子们扑个满怀,店长大叔作为同伙也站在门口笑着看织田作被几个孩子合力扑倒。
安吾手握着方向盘,无意间看见幢幢高楼间的烟花,他摘下一只通讯器,让声响填充了耳朵与不安的内心。
“喂,安吾前辈,你有在听吗?”另一只耳朵接收着属下的信息。
安吾收回凝望的目光,他重新戴上耳机,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刻,一脚踩上油门。男人锐利的眼神透过眼眶眼镜望向前方,他坚定道:“好,我明白了!”
活在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不想要完成的事情必须由你来完成。而那个时候你需要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然后义无反顾的奔向你选择的道路。
待最后一滴焰也藏匿在云间,天空重新恢复侘寂。
真绪转过头看他,漂亮的眼睛弯起来,眼底像是被雨水洗刷过一般纯洁。
她抬头望着他,语气轻快:“喜欢吗?”
少女送给他绽放在天际的礼物。
流光的丝带一抽,那盛满积塞阴郁,躲在肋骨之下的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久违的感受到了快要炸裂般的颤动。
这是就算被铐在敌人地下室拷问也不曾出现过的频率。
一种陌生的,新奇的感觉,像是一朵柔弱却坚韧的花骨朵或是摇晃着却不会熄灭的小火苗。
右手牢牢的握住真绪的手,他突然又开始感到害怕。明明少女温热的手还在他的掌中。
他……发现事情第一次不在他的预计中。
这件事情从开始就不对了,从他靠在门框见到少女仰着脑袋看太阳,从他一次次把她推出去当诱饵……
不知道从哪次开始,从厌烦到习惯。
习惯了入水前想着她会以什么方式、什么姿态,救下他,然后说[走吧,去执行任务]。
真绪总是对别人很宽容,青涩的脸上总是是友好温柔的微笑。而她也因为这倍受属下的喜爱与上司的疼爱。
可太宰治不喜欢她这样,这样的一视同仁。他想要向高不可攀的太阳索取更多,想要把她拉下来,想要她坠落,想要她沉沦。
他变得贪婪了,他要她解除他的寂寞。他想要拖着她一起离开这个虚伪的世界。
“喜欢。”他回道。
真绪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莫名感到一阵凉意。
与来时不同,太宰在刚才横冲直撞七拐八拐中把方向记得一清二楚。他没有放开真绪的手,反而一转真绪拉着他的情景,拉着真绪向修砌过的石台阶走去。
他们的步子都很慢。
太宰当时是故意这样说的。他知道如何哄骗任何一个姑娘,只要轻飘飘几句无关真心的话,他可以诱引出对方知道的所有事情。
真绪也是个小姑娘,虽然比一般姑娘难骗一些,但只要他当时卖个惨或是装作没事情继续搪塞过去。凭真绪那股子不知从哪学来的“正义感”她绝对会来关心他,像是担心一只坡脚的小猫,一个骨折的路人。
他讨厌这样。
某些事情开始脱离控制了,脱轨的列车不可能再回道轨道,它一头扎进迷雾里。
真绪果然离开了,太宰知道她是去找彭格列的十代目,因为那是她的——朋友。
彭格列的十代目重情重义,他的所有战斗都是为了家人与伙伴,同伴在他的眼里绝对远远重与利益。与新彭格列完全背道而驰的教导,港黑是就连boss都是组织的奴隶的存在,他们走的每一小步都是为了组织的利益。
沢田是真绪所欣赏的人,那类拥有赤诚之心的人。
太宰毫不怀疑她会就留在并盛不回来了。
等到木屐终于踩上了石块,真绪向上跳了几个台阶,转过身来变魔术似的手上多了个盒子。
她不知为什么,在太宰面前总是难以表达。这个人是个怪人,目光中总是含着一种隐秘的审视,好似已经把她给看穿了。
“送给你。”总是要迈出第一步的,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做。
太宰看着灯下的少女,她不笑了,但是连纠结的眼神都还是一样可爱。
微微抿唇,眼睛就这样丝毫不掩饰地望过来。
盒子里是一对色泽圆润、质地纯正法式猫眼石袖扣。浑然天成的美无需做作的打光,单单路灯下都像是躺在红色天鹅绒中要献给皇室的宝石。
少女背着光,迎着蝉叫,她说。
“太宰治,我是你的朋友吗?”她顿了顿,接着又道,“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格外明显。
太宰治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真绪从未见到过的笑容。他笑着,隐约有细碎的光在眼底,像是一个普通人遇到开心的事情一般,他就这样笑了出来。
良久。他张开双臂,微微抬头对少女道:“不来个友谊的拥抱吗?”
真绪走了下来,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那股名为太宰从今天开始就是自己友人的欣喜迫不及待的要展示出来。
她做得到的,她成功了。
少女的发丝毛绒绒地蹭在他的脖子上,他扶住真绪瘦弱的肩膀。那段纤细的脖颈就在他眼前,他甚至没必要用到手里的刀片,小小一转头就能把无防备的幼兽的咽喉给咬断。
想必森先生也很乐见其成,毕竟他可是在他放走真绪去并盛后,直接就对他不顾旧情进行打压的优秀首领。啊,优秀奴隶。
就是现在,她毫无防备的在他怀里。
太宰那颗满怀杀意的心好像死掉了,或者说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被别的东西给填满了。
他收回指间锋利的刀片。
真绪曾以为太宰就是一个一团黑线的麻烦与矛盾的结合体。但当她的手碰到少年的肩胛骨,感受到了那一份细微的颤抖时。
身体的僵硬瞬间缓解了。真绪的动作又轻又柔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太宰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她骤然发觉。原来,太宰治也是可以怜爱的。
……
那天之后,真绪又忙了起来。而太宰着手的炸弹事件也逐渐明朗起来。
这次采用的方针是团队战术,几乎不用真绪出手,广津柳浪把门弹开后一群下属冲进去举着枪突突就完成了一半。
属下们正在搬运被偷走的货物,而真绪则和广津站在一旁。
广津转头就能看见少女沉稳的目光。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坐在轮椅上苍白瘦弱的小女孩。
广津虽是那次事件的主领者,但把真绪带回来以后后者便转交给了尾崎红叶来教导。所以其实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
颇为神奇的是,广津却见少女成长中阶段性最为清晰的旁观者。
他每次被派来和真绪联手执行任务时,是他一点点看少女从一潭无波无澜的死水慢慢变成现在这副能够独当一面的模样的。
如今他能心服口服的叫出那个称呼……“真绪大人。”
“怎么了,广津先生?”
广津是黑手党里的老人了,他很明白那个少年的危险。明知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去说三道四,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您……要注意点太宰大人。”
那个令无数在黑夜里游走的生物提心吊胆的存在,没有真绪想的那样简单。
就算是笑着与你同餐,说不定你刀叉下的那块牛排正是他下了毒的。
老虎即便收敛了爪子也不可能是猫咪。
黑手党之间的竞争惨烈。今天是新星,明天就有可能是尘埃。
更别说对手是那位太宰了。
“太宰……”真绪小声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小心太宰?
太宰治要对付她?
真绪不怀疑有这种可能性。
就在她要习惯性深入分析时,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夜风与花香,少年人搁在她肩膀上尖细的下巴。
她的手指动了动,思绪也随之止住了。
他们两人已经不是和以前一样的关心了,他们多了更深的羁绊,而这次,是她先迈出的步子。
试想一下,如果广津说的不是太宰治而是织田作之助,那么她还会去思考他该如何害她吗。